每经记者 张寿林 每经编辑 廖丹
公司总裁被下属子公司员工扔生鸡蛋、白菜叶，这一资本市场的奇葩事让创意医疗这家上市公司一时间“声名大噪”，也将创新医疗与建华医院的业绩对赌从幕后搬到了台前。
而随着调查的日渐深入，记者手中已持有四份审计沟通会议纪要，结合纪要内容，关于建华医院去年业绩完成情况和审计情况等更多细节渐渐浮出水面。
究竟建华医院去年业绩完成多少，立信在审计过程中又扣减了多少，业绩调减背后究竟是何原因？除了研究纪要本身，记者也试图接通负责记录会议纪要的立信会计师李勇平的手机，但其始终未接电话，给他发短信也未回复。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张寿林 摄
2015年，千足珍珠（创新医疗前身）拟转型“双主业”，于是打算以发行股份的方式购买三家医院，建华医院就是其中一家。交易完成后，千足珍珠持有建华医院全部股权，而建华医院原股东（康瀚投资、建恒投资等）则持有千足珍珠部分股权。其中，康瀚投资、建恒投资均是建华医院员工持股平台。
在此次并购交易中，除了股权的转让，千足珍珠还与建华医院达成了业绩承诺，即在2016年、2017年、2018年，建华医院实现扣非归母净利润分别不低于1.05亿元、1.23亿元、1.36亿元，否则，就需要对千足珍珠进行补偿，且优先以康瀚投资持有的千足珍珠的股份补偿。
也就是说，要是业绩没完成，建华医院员工通过持股平台康瀚投资持有的上市公司股份就会因补偿业绩而被注销。
根据上市公司公告，建华医院完成业绩1.15亿元，完成率为84.79%。根据协议，2018年康瀚投资应支付补偿股份448.55万股。
今年1月23日的沟通会议纪要显示，立信会计师事务所认可建华医院实现的归母净利润为6529.49万元，经非经常性损益等项目调整，调整后利润为6750.43万元，业绩完成率为49.64%。
经历了3月23日、4月11日及4月21日三轮后续沟通，到4月21日，审计认可的建华医院净利润完成金额为9040.3万元，完成率66.47%。
此外，对于2018年业绩情况，建华医院也有自己的财务报表。通过建华医院出示的数据可以看出，其2018年的归母净利润为1.69亿元，以此计算的业绩完成率为124.24%。
在去年建华医院业绩完成情况这点上，创新医疗与建华医院出现了分歧。根据建华医院向记者出示的《齐齐哈尔建华医院与创新医疗合作的情况汇报》（以下简称《情况汇报》），医院一方对于创新医疗公告的业绩完成情况并不认可。
建华医院6月的《情况汇报》显示，在2019年1月23日召开审计沟通会议上，审计认可建华医院2018年完成的净利润为6750.43万元，业绩承诺完成率仅49.64%。但全体持股职工不予认可，与上市公司矛盾公开化。当时的建华医院院长梁喜才聘请了多家中介机构进行咨询后，认为立信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不客观、不公正，要求另行聘请会计事务所进行审计，否则，不配合出具审计报告。
今年1月23日的沟通会议纪要显示，立信会计师事务所认可建华医院实现的调整后利润为6750.43万元，立信列出了15项调减项，包括医保应收账款调整、精准扶贫项目应收款冲回、体检收入冲回、销售收入冲回等等，调减利润总计1.15亿元。
在后续的三轮沟通中，针对扣减项目及扣减金额，建华医院与立信会计师事务所也在不断更新。
从第一次和第四次审计调减情况来看，调减金额较大的项目主要包含医保应收款、精准扶贫项目应收款、坏账准备、导药仪收入等。结合两次审计沟通会议中调减项目及金额的变化可以看出，双方在医保应收款、坏账准备、导药仪收入、在院病人医药费等方面出现了较大分歧。
由此可知，审计过程中调减金额超过500万（即调减金额占1月审计认可的总调减金额5%以上）或经审计沟通后调减金额变动超过500万的项目主要包含：医保应收款、精准扶贫项目应收款、坏账准备、导药仪收入、赢麒体检收入、在院病人医药费、异常体检收入等。
1月会议纪要显示，截至2018年末，建华医院公司应收齐齐哈尔医保局金额为4442.97万元，但立信项目组根据医保结算滞后2个月的政策，市医保应收款余额为2640.82万元，与账面余额差1802.15万元。
立信项目组称，这1802.15万元超过正常结算期，认为这部分应收款均无法收回，应冲销。同理，项目组还冲销了甘南县医保应收款382.67万元。由此，医保应收款冲销2184.82万元。
1月份的沟通会议讨论结果是请齐齐哈尔市医保局将应收款形成过程描述清楚，3月预计清算回款金额并盖章确认，如2019年3月清算无法回账，仍计提坏账。
经过3月23日、4月13沟通会议后，4月21日，也就是记者手中第4轮沟通当日的纪要显示，4月19日，立信项目组收到齐齐哈尔市医保局回函，称询证信息与实际不符，2018年未拨付金额为4403.33万元。
4403.33万元金额虽承认了，但医保尚未决算，将扣款多少还不清楚。4月21日的结论是，立信项目组根据2016~2017年度平均扣款率7.64%计算，得出2018年医保扣款为798.47万元。也就是说冲销额从此前的2184.82万元调降为798.47万元。
此外，精准扶贫应收款也是立信调减重点。精准扶贫应收款的产生是2018年建华医院为实现业绩增长，通过向各地民政部门争取，将精准扶贫对象送到建华医院进行治疗。
2018年精准扶贫项目产生收入7864.16万元，精准扶贫对象治疗收入个人自费部分由民政局支付。
截至2018年末，建华医院应收账款精准扶贫对象个人自费金额1829.79万元。立信项目组在1月23日的纪要中称，2018年末与管理层沟通，当时公司预计大部分精准扶贫项目应收款能够在年末收回，但实际回款情况非常差。
因此，此次沟通会上立信项目组认为，上述应收款的收回具有重大不确定性，且无法确定收款对象，将上述1829.79万元全额冲销，同时减少当期营业收入1829.79万元。
在3月23日、4月13日后续两轮沟通后，直到4月21日，记者获得的第4次沟通会纪要显示，立信项目组称，依然未能获取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对这部分应收款全部不确认。
此次，审计调减的坏账准备个别认定差额项目主要包含两部分，一是体检应收款的回收，二是设备销售应收款的回收。
体检应收款的回款方面，截至2018年末，公司大部分体检业务尚未回款。4月21日的沟通会议纪要显示，该项期末余额是2989.75万元，较1月沟通会议认可的2407.93万元有所增加。立信项目组称，根据项目组与公司管理层年末沟通，当时公司预计2018年底能够收回大部分体检应收款，但实际情况较差。
1月的审计沟通会议上，项目组认为，体检应收款金额较大，对于账龄超过1年的应收款，回收的可能性较低，对上述账龄超过1年且余额超过50万元的10家应收单位金额合计1159.46万元全额计提坏账准备，导致公司应收款坏账增加958.00万元。
不过在历时近三个月的轮番沟通后，4月21日的沟通会上，立信称，截至当日，由于体检应收款回函、期后回款情况异常，将账龄超过一年的应收账款或应收个人且期后未收回的体检款项全额计提坏账准备，金额合计2138.16万元。
在设备销售款方面，对于2017年已销售，但截止2018年仍未回款的应收账款，1月的审计沟通会议上，项目组认为，上述设备销售收入系公司为完成业绩对赌新增的业务，虽然上述收入确认依据充分，但回款较差。
项目组根据走访情况，对肇东市第一建筑公司职工医院应收账款余额本期累计计提50%的坏账准备；哈尔滨晟吉鑫科技开发有限公司本期累计计提50%的坏账准备。
后续的交流沟通中，截至4月21日，项目组已收到黑龙江利浦斯医疗器械有限公司级黑龙江仁萨医疗管理有限公司的回函，但其他资料尚未获取，故维持原处理。
因此，在坏账准备个别认定差额一项，经过三个月沟通，调减金额增加900余万元，至2600.75万元。
在智能离子透药治疗仪销售收入方面，会议纪要显示，建华医院将2017年不予确认的智能离子透药治疗仪销售收入于本期全额确认。该智能离子透药治疗仪公司采购价格为3.6万元/台，对外销售价格为10万元/台，共190台，上述设备销售毛利1039.32万元。
1月的沟通会议上，项目组表示，公司智能离子透药治疗仪采购价格与对外销售价格与供应商报价差异较大，该业务的真实、合理性存疑。对此，审计请建华医院配合核实上述采购价格的真实性、对外报价差异原因，要求公司说明对外销售定价的依据及公允性，并确认客户因采购上述设备带来的销售金额及明细。
当时，项目组认为上述设备采购成本不能可靠计量，根据会计准则，应将上述设备收入冲回，从而减少公司当期利润1039.32万元。
而截至4月21日，项目组以获取齐齐哈尔市建华区西大桥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等单位因采购上述设备带来的销售金额及明细，商业逻辑相对合理，故项目组将上述导药仪设备销售收入予以确认。
即1月，该项导药仪收入全额扣减1039.32万元，到了4月，该1039.32万元销售收入全部确认。
1月的会议纪要显示，建华医院曾和黑龙江省赢麒生活电器有限公司（下称“赢麒公司”）签订体检合同。2018年赢麒公司体检费用1322万元，人均体检费超过5000元。
立信项目组认为人均体检费超过5000元不符合正常商业逻辑，与合同条款也存在异常，按照本期回款450万元确认收入，差额冲减当期收入。
每经记者查询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发现，赢麒体检已于今年4月12日注销。
此后双方也有过几个回合的沟通，项目组希望医院提供对方业务模式说明。医院称，将尽快提供审计所需的材料。4月21日沟通会议上，立信一方称，项目组仍未就体检收入全额确认获取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维持原处理，即只确认已收到款项的450万元。而利润调整列表也显示，赢麒体检调减利润877.95万元。
此外，项目组还提出异常体检收入问题。立信项目组对部分医院体检业务真实性存疑，将其当期收入全部冲销，减少当期利润788.24万元。直到4月21日项目组依然坚持这一处理。除此之外，建龙北满特钢有限责任公司体检应收款余额86.07万元未回函且期后未回款，项目组拟冲回该项体检收入86.07万元。利润调整列表显示，异常体检收入冲回一项，调减利润金额增加86.07万元至874.32万元。
在院病人医药费异常问题方面，1月的会议纪要显示，2018年，建华医院期末应收住院病人医药费大幅增加，但住院人数并未同比增加。审计认为建华医院存在期末在院病人款项虚增问题。项目组认为，该款项收回的可能性较低，故将该项差异618.9万元冲减了当期营业收入。利润调整列表对应调减618.9万元。
截至4月21日，在院病人医药费异常一项调减金额增加161.5万元至780.4万元。但在第4次沟通会议纪要中，并未明确调减金额变动原因。
除了上述调减项目，1月到4月的多轮沟通还在老干部医院费未回款部分、12万患者项目收入等方面有所变动。经过近3个月的反复会议沟通后，4月21日双方再次回到会议桌前，此次讨论的结果是，调减利润9779.75万元，较1月份（1.15亿元）调减幅度缩窄1689.48万元。
4月27创新医疗发布业绩报告，显示2018年建华医院实现扣非归母净利润为1.15亿元，业绩完成率为84.79%。较1月23日审计的净利润增加4700余元。
不过创新医疗年报中并未披露子公司建华医院财报，那么经立信审计最终版本的建华医院业绩报表又是什么样的呢？最终究竟变动了哪些项目？
记者获得了建华医院经立信审计的财务报表，对比建华医院资深未经审计的财报，不难看出各项目数字几乎都有变动，如营业总收入由最初的7.22亿元调降为6.55亿元，变动数额为6700万元。管理费用由8480万元调降为4574万元，资产减值损失由1650万元调升为2399万元。
此外，资产负债表中，应收账款从2.64亿元调降为2.10亿元，应收账款坏账准备由2467万元调升为3305万元等等。
记者注意到，会议纪要并未有双方签字。建华医院相关方面负责人称，是因为要是签字了，担心被认为是认可了这个业绩数字，因此未在上面签字。
封面图片来源：摄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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