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万字干货,69个问答,禁令、芯片、海思、造车、婚姻……华为创办人任正非的最新媒体记者问答实录都在这里。
50,《网易》:想问一个比较轻松的问题。您去年和小女儿姚安娜和母亲姚凌拍了全家福,令外界非常惊讶。您作为父亲也好,作为丈夫也好,给自己打几分呢?您平时有多少时间去陪家人?您的女儿在哈佛大学读书,未来希望她从事什么样的工作?
任正非:其实我这辈子很对不起小孩,我大的两个小孩,在他们小时候,我就当兵去了,11个月才能回一次家。我回家的时候,他们白天上学,晚上做作业,然后睡觉,第二天一早又上学去了。其实我们没有什么沟通,没有建立起什么感情。小女儿其实也很艰难,因为那时我们公司还在垂死挣扎之中,我基本十几个小时都在公司,要么就在出差,几个月不回家。当时为了打开国际市场,证明我们不是在中国搞腐败成功的,在国外一待就是几个月,小孩基本上很少有往来,很亏欠他们。其实小孩们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自己对自己要求很高。
小女儿在中学的时候,每个星期要跳15小时舞,跳完舞回来才能做作业,晚上一点多才能休息。大学以后基本上做作业到晚上两点多钟,有时候做算法时会做到四、五点钟。小孩很热爱文艺,有人邀请她参加名媛会时,她跟爸爸妈妈商量说她要出席,当时我的态度是支持。因为如果打击这一次,未来她人生的其他路走不顺时,就会说爸爸妈妈堵了这条路,我们还不如挺身而出支持她,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人家提出来,要照全家福,我第一个表态坚决支持,发表我们家全家福。我太太还以为我会躲闪的,我认为要支持儿女,都对不起儿女了,还不支持她一下?她好好去学习,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命运。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刘玲 摄
51,记者:能不能谈一谈你的太太?
任正非:我的人生有两次婚姻,三个小孩。我的前妻性格很刚烈,在文化革命中曾经是重庆三十万红卫兵的政委,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我是连红卫兵都参加不了的逍遥派,大学毕业没有女朋友,别人给我们介绍,她能看上我,我真的不理解,她是天上飞的“白天鹅”,我是地上的“小蛤蟆”,那时除了学习好,家庭环境也不好,我父亲还在“牛棚”里,她怎么就看上我了?我们一起走了二十多年,后来就分开了。现在的太太很温柔、很能干,用二十多年时间专心培养小孩,很有成就。我和姚凌办结婚证这些都是前妻帮忙的,小孩上户口也是前妻帮助的。我前妻与我现在的太太关系也很融洽。
52,《人民日报》:对于Google停止合作,华为已经出了声明,想请您再评价一下,在操作系统方面会对华为有什么样的影响?
任正非:应该是有影响的。Google是一家非常好的公司,Google在想办法,我们也在想办法,在讨论救济措施。
53,《环球时报》:我看到海思一直在发各种招聘的信息,包括公众号和微信。现在中国企业都面临这样一个问题,阿里巴巴、腾讯等都需要有更多的高端人才,包括国际人才加入到创新行业中,不知道华为能够拿出什么来,吸引更多的高端人才来补充这样一支队伍?薪资待遇有没有具体的标准?
任正非:使命感。物质待遇肯定会有具体的措施,主要还是给他们使命感,有做成事的机会,让科学家发挥自由度。
54,记者:前几个月我去欧洲华为各个分公司走了走,看到很多外籍员工对华为的文化非常理解,我自己也在读华为的一些书,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一个这么明显特征的中国民营企业成长为能够有国际上共通企业文化的国际性企业?
任正非:你在外面看到的书,多数是不真实的,因为他们根据网上资料编的。但是我们不反对,因为他们也要生存。你们可以看华为公司的心声社区,这个比较真实。至于外籍员工,与我们没有本质差别,因为外籍员工也要为客户服务,我们也是为客户服务,价值观怎么不同呢?
55,记者:中国的企业文化有很多与西方工作价值观相冲突,就很好奇,华为内部是怎么统一和协调的?
任正非:工作价值观,我们还是遵守这些国家的劳动法,来保护他们的合理时间。但是毕竟他们有使命感,没有使命感,他们做不出成绩来。我们的外国科学家其实比中国科学家还拼命,很多科学家三十多岁还没结婚。
56,《科技日报》:您刚才谈到华为主战部队越来越精干,你们作为一个商业公司怎么看裁员?裁员这个问题在中国市场比较敏感,但是实际上ICT行业很多公司目前准备裁员或者已经进入裁员,华为从1987年到现在没有大规模裁员。
任正非:其实外面离职的华为员工已经比在职员工多,怎么走出去的?自愿走出去,也是走出去。任何一个业务做得不好,是主官的责任,不是员工的责任,员工在前进过程中也有很多技能,当我们裁掉部门时要给员工有出路。比如,最近表彰了业软部门,他们提出有一万人要走红地毯,我批了同意,后来是几千人走了红地毯。2017年,我们在上海战略务虚会讨论决定缩减业软领域,没有做出成绩来。裁减掉他们时,我还担心有问题,悄悄给人力资源讲先涨一点工资再走,他们没有做出成绩,职级太低了,去其他部门会吃亏。两年后我视察时,发现很多人多没有等到涨工资就奔赴新战场了,终端、云的成功,与这被裁减的一万多员工有很大关系。他们奔赴到战略机会点去,既升职升级,又找到了作战机会。裁减的这两年,社会上一点声音没有,公司一点怨声载道都没有,一万多人的转岗完成了。现在很多部门也在裁减,然后把大部分富余人员转岗到主要的战略主攻部队去,少量平庸才会劝退。现在是这样的结构性调整,裁掉部门不是裁掉员工。
57,《澎湃》:余承东讲,任总之前用的iphone,现在用华为自己的高端手机,您个人用的是P30吗?
任正非:那太先进了,我每次用的是落后手机。先进手机需要重新学习,浪费时间,我不需要新功能。
58,记者:您一直对CNBG业务比较偏爱?
任正非:不是,对谁爱才骂谁,不爱怎么骂他?余承东挨骂也很疯狂。
59,记者:怎么看CBG这块业务的成长?
任正非:它毕竟是辅助产业,目的就是赚钱,把钱输送到过来,帮助CNBG称霸世界。CNBG拿到钱就冲锋,占领“珠穆朗玛峰”。即使没有粮食种,占住高峰也是对的,就是这个原则,不是偏爱。
60,记者:我认为,余承东本人还是非常有能力的。
任正非:我没有说他没有能力啊。媒体都在帮余承东说话,你们现场给余承东打个电话。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张潇尹 摄
61,记者:您对CBG这几年的发展给个总结性的讲法。
任正非:我们在肯定一个部门的时候,不能以表扬为主,而是要校正它不正确的地方,使得它往正确的路上走。我们内部自我批判很厉害,常务董事会内部有时候都会吵架,争论到最后达成共识。
余承东:希望老板多支持,老板一些话可能被大家误读、误解。有些人会拿着老板的话来狂搞我们。
任正非:余承东,你今天的腰杆没撑直。
62,记者:您给CBG定的1500亿美元?
任正非:他们自己定的,而且肯定是达不到的。
63,记者:您还是对他们寄予厚望的。
任正非:人们需求进入饱和曲线,他们在饱和曲线开车,追赶者的差距会逐渐缩小。比如,一秒钟下两部电影的难度很大,但是一秒钟下一部和两部电影的差距不大,技术投入很大,差距没有拉很大。爬坡阶段领先很快,饱和曲线很难说。因此,以后不能肯定。
64,《财经杂志》:关于股权的问题,我之前做了一些外围的采访。华为员工很关心一个问题,过去这么多年华为股票一直在上升,他们购买了大量的华为内部股,获得了很丰盛的收益。但是他们现在关心一个问题,未来的不确定性在增加,假设公司遇到了一些问题,分红和收益会不会产生一些影响?
任正非:那当然了,因为购买内部股是自愿的,退出也是自愿的,机制是开放的,不是捆绑的。华为内部股收益也会下降。我们的蓝军首先批评过公司“连续三十年,分红都超过30%,还想分到什么时候”?因此,我每年都在批评常务董事会利润增长太大,战略投入不够。他们去年的检讨放在我桌子上,我还没批。今年特朗普批了制裁,我们的利润可能会减少一点吧。
65,记者:既要同甘,也要共苦?
任正非:我们理解一部分员工的思想,员工可以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
66,记者:你刚才有提到,只要不让资本进来,什么样的未来发展路径都可以讨论的。关于资本这个问题挺敏感的,之前有各种各样的传言。
任正非:不要相信传言,永远没有资本进来,这是我们公司高层所有人一致达成的意见。我们为理想而奋斗,不为金钱而奋斗。
67,《36氪》:关于操作系统的事情,具体是哪个部门负责的?之后会不会开源,吸引一些开发者进来?
任正非:我说不清楚是哪个部门负责,我们试试做吧。做一个操作系统的技术难度不大,难度大的是生态,怎么建立起一个生态?这是一个大事情,慢慢来。
68,《界面》:昨天去看了股权室,我也很震惊,华为公司与员工的权益高度绑定。您只持有1.4%,只有一票否决权,现在很多创始人都是同股同权或者同股要更多的权力,您在华为的影响力巨大的,内核的本质是什么?
任正非:我们年初完成了投票选举新一届持股员工代表会,是经历了一年多酝酿,然后一股一票的投票出来的。酝酿了一年多,为什么社会不知道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员工会自觉保密到这样的程度。选出的持股员工代表,他就不能代表股票了,他是代表人,一人一票投票表决公司决议。董事会以人数来投票表决决议,常务董事会是在董事会授权下操作日常运作。
69,《梨视频》:任总从来没有用过一票否决权,您有没有在某个时刻其实很想用它,或者未来有什么情况可以用一票否决权?
任正非:本来我的一票否决权有一个截止时期,准备到期就不要了,但我们在通过新章程时,正好碰到英国脱欧事件,如果像脱欧那样民主投票,可能就让一个的企业的命运葬送了,所以就保留了一票否决权,暂时由我来管。等到我们有一部分团队退出,到核心精英团队形成了小集体以后,我就放弃我个人的权力,把权力让渡给由7个人组成的核心精英团队,出现重大问题时进行否决,业务上的事情一般不需要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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