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经济新闻

    茶香在何方

    2015-02-25 00:43

    记忆里,茶,伴随着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农历三月初,山花未到烂漫之时,茶尖已不安分地探出头来,香味让春光多了一抹芬芳。那时,镇上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拎着小竹篮,迎着薄雾,一头扎进茶园里。

    ◎郭荣村

    虽然早听父亲提起过,家乡很多茶园都已荒芜,但当我真正站在山头,俯瞰那片儿时留下无数足迹的土地时,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往年苍翠整齐的茶园模样全变,杂草急不可耐地抢夺每一寸土地,闻讯而来的其他树种也开始在这里安家。茶丛则因缺乏修剪,枝条斜逸旁出、杂乱无章。

    我的家乡在湖北谷城县五山镇,这是湖北西北部的一个小镇,从上世纪80年代起,乡亲们“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几万亩茶园在锄头下、汗水里慢慢成型。小镇因茶而兴盛、乡亲因茶而富足,茶叶渐渐成支柱产业,五山镇也成为湖北省十大茶叶名乡名镇之一。

    记忆里,茶,伴随着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农历三月初,山花未到烂漫之时,茶尖已不安分地探出头来,香味让春光多了一抹芬芳。那时,镇上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拎着小竹篮,迎着薄雾,一头扎进茶园里。

    从我6岁读学前班开始,我便和小朋友们一道加入到了采茶大军中,记得那时茶树比我还高,我在茶丛中穿梭,来无影去无踪,有时被茶树根绊倒,竹篮里采摘的茶叶全部撒了出来,便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半小时。

    以后的小学六年,初中三年,我们都要通过采茶来挣一种叫做“勤工俭学”的学杂费:全校停课,同学们鱼贯而出,散落到漫山遍野的茶丛中,“万亩茶林,苍山远暮,落霞朝晖金鼓;雨润毛尖,霜生玉露,一任清风欣顾。”

    记得当时我们要花一个多月甚至两个月时间,才能挣够这“勤工俭学”费,镇上的几千名中小学生每年为家乡茶叶经济作出了巨大贡献。

    虽然初中三年积累下来,我们至少比外地学生少上一个学期的课程,但茶园还是给我们留下了无比欢快的记忆,这里可以暂时忘却学业的烦恼,抹平考试不利的伤痛。青春作伴,我们对着高山纵情歌唱。

    高中后我到了县城,便很少再接触到茶园。后来读大学后,来到广州工作,回到家乡的次数越来越少,更谈不上到茶园走一走。

    父亲告诉我,除了我们村子里的茶园荒芜外,镇上其他好几个村都是这种情况,大片大片的茶园无人采摘,被抛弃。我们镇上数万亩茶园分为好几十个茶厂,几乎每个村都有两到三个,茶厂实行承包制,但现在采茶人越来越少,无人愿意承包,茶园就这样慢慢荒废了。

    事实的确如此,新生人口的减少、劳动力结构的变化、城镇化步伐加快等多种因素,正让这座因茶而盛的小镇面临重重危机。

    以前,学生群体一直是五山镇采茶大军中的重要力量,但由于新生人口减少,学生数量也在逐年萎缩,对应的采茶人数越来越少。

    我读书时,我们村共有300多村民,村小学设有四个年级和一个学前班,总共50多名学生,后来变成三个年级,再后来只有两个年级,最后因为人数太少,整个小学被裁撤。现在,小学时的母校只能永远留在记忆中了,学校被撤掉以后,校舍便无人再维护,几场暴雨过后,房子坍塌,学校“都做了土”。

    我站在学校的废墟上,望着枯萎的野草在瓦砾缝隙中随风摇曳,难免生出几许凄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撤校合并仍在进行。我小学五年级和六年级所在的完全小学共由四个村子的学生组成,后来也被撤掉。听当地教师说,因为学生越来越少,镇上两所中学都传言要合并。

    除了学生群体外,镇上本身的劳动力结构也在发生变化。年轻一代不愿意留在家乡采茶,他们向往着大城市,希望在更宽广的舞台上有施展空间。而像父母这样的老一辈人,要么身体已不允许他们长时间在茶园奔波,要么必须为外出打工的儿女们照看小孩。

    城镇化大潮让越来越多的人远离茶园、远离故土——村里的人往镇上搬,小镇上的人往县城搬,县城的人往市区里搬——我所在的村子现在只剩下几户人家,父亲说,平时在村里的人可能只有10多个。

    人口的减少和流动,让小镇茶香越来越淡,荒草越长越多。看完茶园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20年前,提着竹篮奔跑在一望无际的茶丛之中,谁知一个跟头翻下来,茶叶全部撒在了地上,接着便呼天抢地般大哭,这一哭,梦醒了,但惆怅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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