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8岁出门负笈求学开始,回家的机会并不多,辛苦忙碌了一年,最盼望的还是回乡和家人吃一顿团圆饭。春节将近,我终于可以再次回到魂牵梦绕的故乡。
◎林东岳
一个人在外漂泊的时候,我总爱哼唱李健那首《异乡人》:曾经的乡音,悄悄地隐藏,说不出的诺言,一直放心上。
从18岁出门负笈求学开始,回家的机会并不多,辛苦忙碌了一年,最盼望的还是回乡和家人吃一顿团圆饭。春节将近,我终于可以再次回到魂牵梦绕的故乡。
我的老家在苏北乡下,在那里,我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光。从前,与中国广袤的乡村一样,那里寂静贫穷,是世界的边缘、新闻的盲点,可时代的风潮已迫不及待地将它卷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招工难”的新闻频现报端,我没想到家乡这座小城也正经历着这样的“用工荒”。过年,总少不了家庭聚会,觥筹交错间,叔叔吐了一个长长的烟圈,抱怨自己的工厂没有一个工人能确定年后会准时报到,招工成了他每年最犯愁的事。
背靠国内最大的家用纺织品贸易市场,叔叔的工厂总能接到成批的外贸订单。工厂的正常运转大约需要上百个工人,也因为这里的工人没有社保,他们像候鸟一样,一年迁徙一次,流动性极大。基本上,沿海地区的劳动密集型产业都是这样,年轻的90后新工人,思维通常比他们的父辈要活跃得多,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愿意年复一年地干着同样的工作。
由于春节长假一结束生产线就要开始运转,叔叔在饭桌上显得有些着急,他掰着手指条分缕析着自己为留住工人而付出的努力,诸如提高工资水平、安排统一的技能培训、给资历深的工人购买社保、工人过生日的时候发个红包等,可是“招工难”的问题依然没能得到解决。
家用纺织品这样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在人口红利逐渐消失的时候,生存正变得越来越艰难。规模化生产难以实现,人力成本却日渐高涨,像我叔叔这样的私营业主的境遇正日益恶化,而他的工厂只是家乡上万家小微企业中的一个。
不过,这种入门相对容易的行业提供了无数没有太高技能要求的工作岗位,也给叔叔这样的人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但并没有给家乡带来更多幸福。每年我回到家乡的时候,我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和乡土人情却正在变得越来越陌生,饭桌上讨论的话题无非是婚丧嫁娶、收入支出、买房置业。
这种变化,在2008年苏通大桥通车后变得愈发明显,由于距离上海的车程一下缩短到了只需2个小时,交通的便捷让家乡人悸动的心变得更加躁动不安,他们消费能力正变得越来越强,与大城市的互动变得越来越密切。在房子、车子和票子的攀比中,家乡人日子越过越红火,却也越过越无趣。
曾经对故土的情感如今被悄然隐匿,土地似乎成了束缚自己的根源,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寻找自由。
我的故乡,曾被我当做人生的皈依,却悄然变了模样,她所承载过的温暖记忆早已无处找寻。在外漂泊的这些年,我急切地追寻着外面的世界,企图找到另一个精神家园。新的精神家园还没找到,而故乡却在时光消逝中渐渐变得迷离。
我爱读王安忆的小说《上种红菱下种藕》,因为书中秧宝宝对浙北乡下一草一木的眷恋和俗世人情的懵懂,也正是我所经历过的城镇化变迁,成长总是充满着艰辛与惊喜,水乡小镇的种种隐秘变化,我总能时常想起。
冬天的早晨,祖母还是一如往年般叫醒鸡,唤醒狗;叫醒灶膛,唤醒炊烟。故乡土灶里热烈的火苗,在耳畔嘶嘶作响,那通红的火钳化成了岁月的拐杖,印迹越来越模糊。冬天就要过去,我也即将再次启程离乡,尽管故乡早已面目全非,可心中情思依然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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