膨胀欲望作祟的恶果,使得当地民间金融行业的勃兴戛然而止,担保公司的行业洗牌悄然展开。
每经编辑 每经记者 李泽民 发自郑州
编者按
曾被巨额资金挟持的河南众多的担保公司,在狂飙途中迷醉于资本的美景,却鲜有留意到崩盘的悬崖已逼近。
膨胀欲望作祟的恶果,使得当地民间金融行业的勃兴戛然而止,担保公司的行业洗牌悄然展开。承载民间金融改革希望的担保行业,为未来自身的发展提供了一个可资镜鉴的珍贵样本。
每经记者 李泽民 发自郑州
在凑够了220多万元后,52岁的刘爱琴将这些钱分散投入了圣沃、儒商、沪商等5家担保公司。她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那是2011年3月,在刘爱琴生活的河南郑州金水区,最为寻常的街景莫过于担保公司或投资公司随处可见的招牌,而她正是众多投资者之一。
但半年后,圣沃事发,刘爱琴自此踏上了追债之路。
时至今日,对于涉案金额高达98.7亿元的圣沃事件,1013专案组虽然查封了这家公司的全部涉案财产,但欠款兑付仍无下文。
事实上,河南担保行业的自净以及“被净”并未式微。今年1月3日,河南工信厅取消了诺安投资、大德良行等8家担保公司的行业资质。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从多个渠道采访得知,如今凡是涉及担保的案件,当地法院均不立案。伴随着投资者苦苦的等待,这一行业向不明朗的未来踽行。
圣沃“死结”未解/
作为引爆河南担保危局的公司,圣沃案件进展依旧成谜。
2012年12月下旬,郑州金水区法院网站上的一则消息,让圣沃的投资者“愤愤不平”。
这则信息显示,圣沃担保公司用涉案资金购买的郑州市郑东新区商务外环路29号院2501号房屋,被郑州市金水区人民法院拍卖,1800万元的资产以1200万元的价格成交,并在两日之内将拍卖资金偿还给圣沃两名“特殊”客户。
其他投资者认为“此举存在商榷的地方”。他们提出:专案组为何对金水区法院涉及圣沃房产的判决、拍卖不予制止?
作为掀起担保行业 “挤兑”风潮的始作俑者,圣沃一年多来已成当地其他担保案件处理的一个风向标。
肇始于2011年10月的圣沃危机,引爆了河南担保行业的一场危局。这家在当地还不广为人所知的公司,涉案金额之高令人错愕。
去年8月14日郑州市中院对圣沃开庭时提供的数据显示,该公司经手资金高达98.7亿元,最终套住的资金有10多亿元。
事发之时,彼时河南省工信厅的负责人称,圣沃公司没有相关资质,其行为属于非法集资。但对于投资客户来说,对于非法集资的判断并不到位。“我们倾其所有,把全部家当放在这里,不是盲目的,圣沃当时有大量可以自证的文件。”一名投资者对记者说。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了解到,该公司是经郑州市区级、市级信用担保机构主管部门审核,并经河南中小企业局和工信厅等部门批准设立的信用担保机构。此外,圣沃公司持有当地两家银行1亿元的银行授信,同时持有郑州工商和地税部门颁发的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等,这些都成了投资者的“定心丸”。一名养鸡场负责人把自己和亲戚的6000万元全部放进了圣沃这“一个篮子”里头。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对这个“篮子”的安全性没有戒心。“高息揽储本身就存在很大的风险,何况圣沃用更高的利息作为诱饵。”有不愿具名的投资者说。
已尝过利息甜头的投资者透露,圣沃所承诺的利息初始为月息2分左右,到了事发前一月,月息一度高达9分。
这样的超高回报,使很多投资客户在2011年9月被吸引进来,单笔投资额度几近行业之最。当时,记者在现场看到,百万元之上的投资比比皆是。
最终,刘爱琴那5个“篮子”一个都没保住,220万元没了踪影。除了圣沃担保公司,她所投资的儒商、沪商等公司同样遭遇了资金链断裂,公司负责人不知所踪,她每天生活的重心只有两个字:追债。
如今,圣沃公司法人代表于兆筠和女儿王雨还被控制中,于的丈夫王金发被无罪释放,众多投资者还在等待专案组对事件的最终处理。
邦成模式走样/
一波钱生钱的戏码,带给投资者短暂的狂欢。那些前期还犹豫的投资者,在获得真实的收益后,都开始追加投资额度。
有投资者说,“第一个月按期拿到2000多元的利息后,觉得自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地上班了,于是我又追加了50万元的投资。”
与此同时,整个河南担保行业开始了前所未有的疯狂。
已浸淫担保行业十余年的河南某担保公司负责人冉飞(化名)认为,“当地担保业爆炸式增长,那时满大街都是担保公司,这很不正常。”
这种 “供销”两旺的局面背后,有外部因素的推动。2009年,河南省担保集团成立,《中小企业信用担保体系建设的若干意见》出台,种种因素推动了行业的快速发展。
实际上,河南担保业在2001年就已有雏形。
2001年,在商业银行工作了11年的李文凡“下海”,创建了河南邦成投资担保公司。2011年,李文凡邀请《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参观邦成担保,讲述了他所创立的“一对一”、“不摸钱”和 “透明操作”三大原则,业内称之为“邦成模式”。
当时,在圣沃担保公司带来的挤兑潮中,担保业的冬天不期而至,起先一直呼吁放开民间金融的李文凡终于醒觉,“放开是必要的,但不是盲目的。”
可是,市场的纠偏来得晚了些。此前为行业推崇的邦成模式,除了邦成公司本身在坚持之外,其他担保公司走向了“歧路”。原先坚持的一个投资者对应一个借款人,最终变成了“一对多”;为了自律形成的“不摸钱”,变成了投融资双方的资金从担保公司的账户上过账。而在透明操作方面,担保公司不愿向投资者说明融资者的融资用途和抵押情况,只是以高息作为吸引手段,以简单的从业证件获得信任。
河南民营经济研究会提供的一组数据可以管窥那时当地担保业的“辉煌”。2007年,河南担保公司数量仅100多家,到了2010年底,数量猛增至1640家,约占全国担保公司数量的四分之一。
走样的邦成模式,就这样与众多投资者一起,在高息的欲望巅峰共舞,尔后集体吞噬资金断裂的“恶果”。
民间融资三大模式
青岛模式:该模式始于2003年五色土抵押贷款有限公司的成立,其特点是民间借贷公司只扮演一个中间人的角色,为有资金的人和缺少资金的人牵线搭桥,收取一定的服务费。
江浙模式: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东南沿海地区出现一些的民间金融组织,通过高息揽存吸纳民间游资,然后靠放贷来获取利润,又称地下钱庄模式。
邦成模式:该模式扬青岛模式之长,避江浙模式之短,由河南邦成投资担保公司创立,其特点是“一对一”、“不摸钱”、“透明操作”,进一步规避了风险。
钱去了哪里?/
置身冬日已久的楼市,裹挟着担保公司,一并踩向难以抽身的泥淖。
一年前某天的子夜时分,郑州金水路楷林国际大厦的其中一层,灯火通明。
走出电梯,满是带着惶恐和倦意眼神的人,他们站在扔满了方便面盒、水果皮和烟蒂的楼道内,等待一间办公室大门的打开。
他们都是某担保公司的投资者。办公室内是这家担保公司的负责人,两旁门卫把守,记者进去之后,见到了同样疲惫的负责人。
他从凌乱的桌上拿过来一张规划图,那是一栋十层左右的房产项目,其建设远在百公里外的焦作。“等一等,钱会回来。”他说。
那时,楼市的阳春不在,在被称为“史上最严厉调控政策”的背景下,楼市和担保行业一道经历着行业内最冷的冬天。
尽管如此,上述负责人还抱有一丝乐观,想着再卖一些房子,就可以兑付本金。对门外这些投资者来说,他们早就不奢望得到多少利息了,“能把本钱拿到手就很幸运了”。
但到了2013年年初,那些曾等在门外的投资者,拿到本金的愿望也落空。“我到现在都不敢去想,非常痛苦。”一位投资者说。
这些担保公司高息吸储过来的资金,去向成为一个谜。即使是圣沃等涉案资金较大的担保公司,其投资者也完全不清楚融资的目的。
当时圣沃负责人王雨说,圣沃的部分资金流向了宇通、思念等当地大型企业,随后这些企业一一予以否认,最后发现圣沃只有一个项目——在新郑有家菌菇厂。
关于该厂的规模以及是否盈利,这些投资者都不清楚。其他担保公司的投资者称,所投公司更多的是以房产项目来吸引投资者。
早于圣沃事发的盛归来担保公司,就曾以典型的“左手转右手”的方式高息揽储,其负责人潘百勤同时还掌控着一家房产公司。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实地采访发现,盛归来为了给自己的房产项目融资,在洛阳设立了40多个网点广泛吸储,可最终没能逃出 “高息揽储-输血房产-无力回天”的怪圈。
再以新通商担保公司为例,据知情者表示,新通商声称它将吸纳的资金都用在了一个名为“房产交易投融资超市”为平台的房产项目上,效益虽然不明显,但许多投资者仍被吸引进来。上述平台,是曾经在京做过财经记者的魏辰阳在郑州打造的。
就这样,大量资金经由担保公司流入房产项目,但随着全球金融危机和调控政策的到来,地产业骤冷,也连累了担保业。
对于究竟有多少资金流入房产业,就连当地担保业的权威人士也无法估算,“这是一个谜,原先邦成模式倡导的透明操作变味后,没人说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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