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中立：全球央行应协同弱化凯恩斯经济学影响

◎尹中立

截至目前，一些主要国家的央行开始实施负利率。这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的首次。

在日本央行上月宣布实行负利率之前，已经有瑞士、瑞典、丹麦央行推出负利率政策。欧洲央行也于2014年6月把隔夜存款利率调到零以下。而在2月25日公布最新服务业采购经理人指数跌破50后，美联储的权威专家也公开宣布，不排除美国实施负利率的可能性。

经济学及金融学的教科书里从来就没有负利率的说法，从理论上来说，利率就是资金的价格。把钱存在银行是资金的所有者暂时让渡了其使用权，银行应该给存款者支付利息。负利率意味着存款者要给银行支付利息，这与常理不符。现实中出现了有悖常理的现象，说明当前的经济运行中遇到了非常棘手的难题。

全球经济出现如此难题，可以从日本经济最近20年的走势中得到启示。二战之后，日本经济经过30年的高速发展，在上个世纪80年代成为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经济体。但就在美国人担忧日本超越自己的时候，日本从上个世纪90年代初开始突然一蹶不振，经济增长速度一下子掉到零左右。刚开始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短期的调整，但经过十多位首相20多年的努力，日本经济仍然徘徊在衰退边缘。

日本政府为了提振经济，将所有宏观经济政策都用到了极致。长期使用扩张的财政政策，使政府的负债超过了经济总量的2倍多，是所有发达国家中比例最高的。货币政策方面也是长期坚持零利率政策，但这并没有使经济恢复预期中的增长。根据统计资料显示，如果假设日本1995年的GDP是100，到2014年日本的实际GDP是116，年均经济增速不到1%。从名义GDP（没有剔除物价因素）看更糟糕，2014年日本名义GDP只相当于1994年86%，也就是说，过去20年日本的名义GDP是减少的，是真正的大衰退，其背后是物价的长期持续下跌。

1995年以后日本经济长期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宽松的货币政策，但经济并没有摆脱通货紧缩的困扰。可见，二战之后全球各国政府高度倚重的“凯恩斯主义”宏观经济政策已经山穷水尽，日本的现象值得全球各国央行反思。

笔者认为，关键问题出在收入和财富分配上。从全球统计看，资本所得的增速远超劳动所得的增速，意味着财富是向资本集中的，资本集中到一定程度必然出现产能过剩，即生产的产品销售不掉。

在出现产能过剩的背景下，用“凯恩斯主义”的刺激政策短期内可能对经济增长起一点作用，但该政策会进一步恶化收入和财富的分配。因为刺激政策一出，资产价格的上涨速度最快，2008年以后美国的股市上涨了2倍多，房价也回到了危机前的高位。资产价格的飙涨使社会中低收入阶层生活更加艰难，边际消费倾向高的群体购买力降低，结果必然是通货紧缩，零利率或负利率就成为常态了。

日本经济犯的大错是1987年大幅降低利率。1985年日元升值后日本经济出现下滑，日本央行为刺激经济将利率从5%降到2.5%，导致房地产价格和股价飙升，期间所有公司和个人都倾向于融资买入房地产或股票。1990年以后泡沫经济破灭，这些通过负债买入资产的公司或个人从天堂打入地狱，进入卖资产偿还负债的漫长而痛苦的还债之旅，当多数投资者进入这个过程就意味着宏观经济进入所谓“资产负债表型衰退”。

从2015年底开始，我国政府提出要进行供给侧改革，同时加大力度开展扶贫工作，这些举措表明，我们已经看到了“凯恩斯主义”宏观经济政策的弊端，开始从根本上解决经济增长的难题。希望全球主要经济体的央行能在弱化“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影响方面有更多的探讨，取得新的建树。（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