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经济半年报 | 专访张杰：三驾马车中消费和投资需求不能割裂，要结合起来才能成为拉动增长最核心的力量

7月17日，国家统计局发布了2023年上半年国民经济运行数据。

数据显示，上半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227588亿元，同比增长8.2%，比一季度加快2.4个百分点。按经营单位所在地分，城镇消费品零售额197532亿元，同比增长8.1%；乡村消费品零售额30056亿元，增长8.4%。

作为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之一，上半年我国消费市场表现如何？如何进一步激发消费潜力，扩大消费动能？今年以来，消费市场又呈现出哪些新的亮点？

围绕上述问题，《每日经济新闻》（以下简称NBD）记者对中国人民大学中国经济改革与发展研究院教授、首都发展与战略研究院常务副院长张杰进行了专访。

二季度消费活力得到有效释放

NBD：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上半年，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8.2%，比一季度加快2.4个百分点。您如何评价上半年消费市场的表现？

自今年4月以来月度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呈现连续递增态势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张杰：经历三年疫情冲击后，2023年上半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成为整个中国经济的核心指标之一。

因为三年疫情之后，大家最关心的是对居民收入的影响和对企业部门的冲击，以及是否会导致中国经济出现有效需求不足的问题。实际上，有效需求不足正是当前困扰中国经济发展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从上半年宏观经济指标来看，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表现比我们的预期略好一些。

首先，上半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规模首次突破了22万亿元，同比增长了8.2%。其次，上半年比一季度增速加快了2.4个百分点。这说明新冠疫情防控政策优化调整之后，一季度还面临着一些延续性的影响，但到了二季度，负面影响基本上已经消失了，整个消费活力得到有效的释放，中国经济也进入到既有的增长轨道上来。

此外，从另一项指标来看，上半年，乡村消费品零售额同比增长快于城镇，说明此次消费复苏是一个整体性的复苏，而并非局部。除了餐饮等基础性消费以外，珠宝、化妆品等升级类消费也处于一个比较好的增长水平。这充分说明，我们的消费能力和意愿得到进一步的释放，这是一个相当值得重视的苗头。

NBD：国家统计局在评价上半年消费表现时提到当前消费潜力得到释放。要真正释放消费潜力，关键是要解决好哪些问题？

张杰：虽然上半年我国消费取得了比较好的增长速度，但想要实现更理想的增长和恢复态势，依然还存在一定的问题。

首先，三年疫情导致对部分居民的收入和消费能力产生了抑制效应。一个典型的指标是，2023年以来，居民的银行存款在快速增长，我们把这称为弥补性储蓄。

也就是说，此前的疫情对收入和就业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居民花费大量的储蓄来加以应对。但疫情结束后，大家首先想到的不是消费，而是如何对消耗的储蓄进行弥补。这种弥补性储蓄的心理，对消费尤其是中高端消费的复苏会带来负面效应，而且会延续一段时间。

今年，我们去全国多地进行调研后发现，微观企业尤其是制造业企业，生产经营活动面临着一定的压力。这种经营压力会传导到就业，导致就业问题会比较突出。尤其是每年7月前后正是高校毕业季，新增的1000多万高校毕业生面临着就业的问题。所以，找工作面临的压力也会对下半年的消费带来一定的影响。

要兼顾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而不能割裂开来

NBD：您刚才提到了释放消费潜力面临的一系列压力。今年消费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到底会是增强还是减弱？

张杰：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也就是说，中国经济到底是依靠投资需求支撑还是消费需求支撑的问题。

消费本身不是一个短期因素，而是一个中长期因素。居民收入持续性的提高，带来信心的保障和消费预期的增强，才有可能会扩大消费规模。

当前，中国经济从本质上来看，还处于投资需求作为主要支撑的经济发展阶段。但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不能割裂开来，消费需求的许多问题要通过投资的过程去解决。

比如，我们对高科技企业和产业进行投资，与之匹配的是需要高学历和高技能的劳动者，所以会有高收入的就业岗位释放出来。这些高收入的就业岗位会逐步推高消费的能力和预期。所以，投资需求不能走以前的老路，一定要兼顾创造高收入的就业岗位，实际上就是要采取投资和消费相兼容的一种新的政策模式。

中国的人口规模和消费习惯决定了我们不能完全模仿美国的消费习惯，或者是大量发放消费券，因为这种方式难以实现额外消费的大幅度增长。因此，我们需要将投资和消费合二为一，使之成为拉动经济增长最核心的支撑力量。

NBD：对于下半年消费趋势，您如何预判？

张杰：总的来看，上半年消费潜力逐步释放，消费恢复态势向好，促进了经济发展和民生改善。但下半年消费也面临一些不确定性因素。

首先是低基数效应在下半年会减弱。由于去年的基数效应，今年二季度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速达到了一个相对高点。三四季度，这种低基数效应的影响相对有限。基数效应减弱后，增速就有可能会降低。

另外，新就业的人群以及就业人群面临的失业压力，也可能会对下半年消费高速增长带来一定的影响。我认为，三四季度整个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速可能比二季度会低一些。但消费潜力的释放以及消费环境的改善，对下半年消费趋势都会带来积极的影响。

封面图片来源：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