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专访管清友：明年A股机会多，人民币仍有上行空间，经济增速预计达7%

离2021年的元旦仅剩约一周的时间，“十四五”的大幕也将随着新年的到来而开启。 在机构和市场人士的眼中，新一年我国经济将呈现怎样的运行态势？近期需求侧改革、多边自贸协议等一系列重大政策出台，新一年又会有怎样的推进路径？ 在《每日经济新闻》推出的“2021站在复苏的地平线上”年度系列专访中，《每日经济新闻》（以下简称NBD）记者围绕这些问题，对如是金融研究院院长管清友进行了专访。 管清友预计，2021年中国经济增长将呈现前高后低的走势，整体经济增速会在7%左右。关于人民币汇率问题，他认为，当前人民币汇率还有一定的上行空间。 而在A股市场方面，管清友判断，新一年里A股既可能迎来周期性行情，又有望迎来结构性行情。但投资者需要注意的是，市场可能会出现投资风格的变化——今年主要是估值推升，但明年则要看业绩，股票表现要以公司业绩作为基准。 中国经济增长可能依然领先世界 NBD：2020年即将结束，您如何看待今年中国经济的整体表现？全年经济增速大体会在怎样的水平？2021年中国GDP增速又会有怎样的表现？ 管清友：今年中国经济增长呈现出前低后高的态势，我们估计全年应该在2%~3%之间，这在全球主要的经济体里应该是独树一帜的，充分展现了中国经济增长的韧性，也彰显了我国应对疫情的及时有效。 到了2021年，全球主要的经济体可能同步进入复苏，而中国的经济增长可能依然会领先世界。 从中国的情况来看，2021年经济增长可能是一个前高后低的态势。目前不同的机构预测不一，有的认为能到8%以上，有的相对保守一点，认为在6%~7%，我们相对中性一点，预计在7%左右的增速。由于基数的原因，大概会呈现一个前高后低的态势。 事实上，这一趋势已经在2020年四季度资本市场的表现中体现出来。由于预期经济复苏，所以周期类板块表现非常好，也赶上了整个股市从所谓估值推升到盈利拉动的风格转换。 NBD：您认为2021年我国的财政货币等宏观政策会延续2020年的“稳增长”主线，还是会逐渐恢复常态，甚至实现现有宏观政策的“退出”？您作出这一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管清友：现在的所谓政策宽松其实不存在什么退出的问题。因为疫情的影响还在延续，特别是美国、欧洲的疫情并没有结束，应对疫情其实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所以涉及货币政策，我估计还会采取一个相对比较友好的操作方式。“友好”的意思是总体上来讲不会紧缩，但要看每个季度的经济增长情况和金融风险的情况，及时进行调整。 我觉得2020年三季度货币政策执行报告里有一句话讲得特别好——“既保持流动性合理充裕，不让市场缺钱，又坚决不搞‘大水漫灌’，不让市场的钱溢出来”。 引发思考的一个点是：中国的货币政策周期目前和美国欧洲正好有所错位。目前，美国和欧洲仍处于货币政策宽松周期，甚至出现“负利率”情况。这种情况之下，美国和欧洲就很难退出宽松政策。 但中国不一样，我们的利率还是正的，资产收益率也是正的。在这个过程中，中国执行的货币政策操作方式其实和欧美不一样，我们需要避免进入负利率的状态，尽可能拉长周期。 这也就是监管部门一些领导提到的，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正利率状态。这需要经济再次活跃起来，主要是依靠技术创新和放松管制，以及加大开放力度。 我觉得从货币政策操作上来讲，2021年不存在什么“退出”的问题，关键是操作的节奏手法。 比如说经济表现比较好的时候，流动性边际上略微收一下；如果经济差一点，边际上稍微松动一点。总体上应该还是一种比较友好的状态。 经济增长目标无需层层设定、层层加码 NBD：明年我国经济是否会重新设定明确的增长目标也比较引人关注。您认为从明年经济运行各方面因素看，是设定一个明确的增速目标还是像今年一样不设具体目标更为合适？ 管清友：是否设定经济增长具体目标，我觉得不能一概而论。近几年我们能明显感受到，经济增长的目标其实是在弱化。 我倾向于还是要设定具体目标。因为当前发展还是第一要务，增长是我们实现一切任务的基础，但增长目标设定不能再像原来那样层层加码，层层设定。 我们主张：中央政府和省一级政府设定增长目标就可以了。省级以下确实没有必要再设定具体的经济增长目标。 同时我觉得在设定经济社会发展目标的同时，要强化对于社会领域民生领域目标的设定。比如说今年两会就没有提明确的全年经济增长目标，而是设定了包括就业等一系列民生目标。 因此，对下一步经济增长目标的设定，我建议在国家和省一级层面可以设立一个目标。与此同时，无论是中央政府层面，还是省及省以下政府的层面，我觉得有必要进一步强化民生指标的设定。 NBD：消费是拉动中国经济的“第一火车头”，今年受疫情影响，我国消费市场受到一定冲击。您预判2021年消费市场将出现怎样的新趋势？我国的整体需求如何能得到全面、健康的提振？ 今年各月度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 管清友：从今年前11个月的情况看，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累计同比增速是有所下滑的，但另一方面，消费升级仍然存在。比如说，今年汽车特别是豪华车消费、奢侈品、高端医美等行业都出现了较大增长。 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出现负增长，背后一定程度上体现出收入增长有所放缓，这应该引起我们高度重视。 这也提示我们，第一，如何才能维持消费增长的可持续性，尽可能增加中低收入群体的实际收入水平，增加中低收入群体的财产性收入，这需要推进一系列体制机制上的变革，去解决这个问题。 第二，我们也应该看到，消费者不同消费取向的背后，隐含着社会群体的分化，我们要利用难得的时间窗口，去弥合社会差距。这确实是一个非常考验智慧的事情。 理性看待人民币汇率上行走势 NBD：近一段时间，人民币对美元汇率明显走高，有观点认为这一局面很可能会延续到2021年。此轮人民币汇率走强的成因何在？您又如何判断新一年的汇率走势？ 管清友：今年的汇率波动，特别是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的上行，大概有这么几个原因。 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走势 第一是中国抗击疫情措施更为有力，成效更为显著，经济复苏也更快，整体上领先于美国和欧洲。 第二是美国股市在疫情冲击下先是出现剧烈的下跌，随后又大幅度反弹，这一反复震荡的过程吸引大量国际资本回流或流出美国市场。比如在美国股市反弹接近高点的过程中，大量资本开始流出美国，一度流向新兴市场。资本的流动助推了人民币汇率的波动。 第三是大家对于2021年基本的预期，也就是中国经济至少在明年上半年仍将维持相对较强势的复苏，市场对此有极大的信心。 CFETS人民币指数走势 还需要注意到，在今年8月份以后，我们的出口确实出现了超预期的恢复，除了中国经济具有极强韧性的因素以外，更重要的在于大量的产业和订单出现回流。因为全球疫情都在延续，很多订单也从东南亚和印度回流到中国市场。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人民币汇率的上行。 预测未来，人民币汇率既是一个市场博弈的结果，也会是一个政策博弈的结果。 从货币监管部门的角度来讲，既不希望人民币大幅贬值；当然也不会希望人民币过快升值，因为它会影响出口。 总体来讲，我们希望人民币能够在一个较宽幅的区间实现双向波动。我觉得短期看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的波动范围大概会在6.2~6.9之间，现在大概是6.5左右，这也意味着人民币汇率确实还有上行的空间。 新一年A股周期性、结构性行情有望并举 NBD：您预测2021年A股将有怎样的表现？股市运行的关键词是什么？哪些板块会有较大的机遇？从大家关心的大盘指数走势看，可能呈现出怎样的特点？ 管清友：我个人的看法是，至少从现在来说，应该是周期性的板块会有较好的表现。 从当前背景看，首先，经济复苏超出市场预期，我们的经济恢复速度在全球可以说首屈一指。 其次，当前中国经济中出口拉动的因素非常明显，主要体现在出口对生产部门的拉动上。今年A股金融、地产等板块没有明显的涨幅，所以从明年走势看，金融、地产包括制造业的部分板块，表现应该会不错。 最近市场上很多人士都认同这样一种观点：2021年可能出现“周期复辟”，就是周期类品种会占有市场主导地位。 从大盘来说，使用不同的指数，就会对A股市场得出不一样的结论。如果单纯地观察上证综指和深证成指，我认为明年这两个指数的波动可能比较剧烈。 刚刚我们讲到“周期性行情”，其实也有很多人从指数这个维度分析认为，明年也会出现“结构性行情”，股票不会像2015年那样出现普涨的情况，分化会非常严重。比如像科技类的股票大家会长期看好。但一些被低估了的股票，它们的走势在指数上未必有什么明显的反映。 一般来说，如果周期类品种起来的话，大盘指数表现应该不会太差。所以有观点认为，新一年里A股既可能迎来周期性行情，又会迎来结构性行情。 对投资者来说，新一年市场的机会比较多，政策面总体比较友好，但需要注意的是可能会出现投资风格的变化——今年主要是估值推升，但明年还是要看业绩，股票表现要以公司业绩作为基准。 NBD：刚刚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一系列新提法。在您看来，根据会议提出的一系列目标，未来哪些领域、哪些行业有望获得明显提振？又会对市场和具体板块产生怎样的影响？ 管清友：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了八个方面的任务，我觉得这些任务非常明确，主要涉及国产替代、高端制造、碳中和等几个方面。 我分析，在八项任务当中，有几个方面在市场上反应可能更为强烈。 第一就是在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这方面，预计在这方面明年我国会有一些大动作，政府也会在这方面加强投入。 第二是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在这个方面我国已经公开做了承诺，也就是我国二氧化碳排放力争2030年前达到峰值，力争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 对于行业来说，这是一个利好，因为要实现这些目标，中国的新能源、环保等行业一定需要有所表现，也会加强相关工作的力度。 与此同时，无论是能源企业还是非能源企业，都会出现比较大的分化。因为要减少碳排放、实现碳中和，都需要增加比较大的投入，对那些前几年在这方面投入较大的企业来说，未来就可能因此受益；但对于那些投入不够大或者排放不达标的企业来说，它们受到的冲击就会更大。 具体未来会影响到哪些板块？哪些板块受益？我认为从当前来看，主要是能源、化工、环保等领域的头部公司受益。 新能源汽车生产企业图片来源：新华社 此外，新能源汽车、太阳能等概念也会受益，比如说最近高瓴资本入股隆基股份，就是因为后者是太阳能光伏企业，也与碳中和的方向密切相关。 中概股回流将成为趋势 NBD：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刚刚获得通过，中国也正在探索加入CPTPP的可能性。对于这两个自由贸易安排，中国需要在哪些方面“练好内功”，来适应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需要？ 管清友：经过8年的谈判，RCEP终于签订，应该说成果来之不易，特别是中国和日本之间签订了相应的协议，可以说成为最核心的内容。RCEP会大大促进中国与东盟、中国与东北亚地区的贸易关系。 RCEP是全球最大的自由贸易区，如何在未来10年里逐步落地，并且起到活跃区域内自由贸易的作用，同时增进区域内人民的福祉，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但总体来讲，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对于我们来说，RCEP可以倒逼国内很多领域的改革，改变很多传统思路，也可以这样说，以开放推动改革，将是我们未来10年的一个主题词。 而CPTPP（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的要求比RCEP更高。它涉及竞争中性、涉及所谓补贴问题，这些又跟各国的国情需要进一步协调和匹配。但中国现在考虑加入CPTPP，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共同努力，来为全球提供自由贸易公共产品。 我也希望以RCEP和CPTPP为起点，形成一个新一轮开放和改革的局面，那么这对于我们应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对我们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构建，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NBD：2020年资本市场改革也诞生了不少新举措，包括创业板注册制改革等。您预测在2021年资本市场改革会有哪些新进展，全面注册制是否有机会推进？ 管清友：证监会有关负责人最近专门提到，要选择适当时机加快推进实现全面的注册制。当然这是个理想状态，落实还需要时间。 要推进全面的注册制改革，我想还有几方面的工作要做：一是要监审分离；二是相应的交易机制要变，“T+1”、涨跌停板制度要改革；三是要把现在实施注册制改革两年多时间中出现的一些漏洞要补上。 比如说科创板实施注册制的过程中，第三方机构对企业IPO的定价存在质疑，很多公司上市后迅速冲高又一路下滑。但我们对第三方机构的定价没有相应的奖惩机制，这样的漏洞需要补上。 所以我觉得全面的注册制，可能在明年还不一定有足够的时间来落地实施，但应该会越来越近了。 NBD：随着我国资本市场建设的不断健全，有观点认为未来几年中很可能发生中概股的“回流潮”，在这样的潮流中，您认为会出现哪些新的投资机会？ 管清友：中概股回流，我想的确可能是个趋势，这又会分为两个层次：一是回流到港股市场，二是回归到A股市场，特别是实行注册制以后的A股市场。 中概股回流的原因有很多，主要是因为中美关系的变化，当然也和美国对证券市场监管措施的变化有关系。 从当前情况来看，我觉得要积极拥抱这种回流的趋势。 首先，港股市场作为世界上最成熟的资本市场之一，肯定会因此受益。其次，A股市场对接纳这种国际型的公司，承接能力和准备还存在不足，这也促使我们需要进一步推动以注册制为核心的一系列资本市场改革。 未来，我们要充分利用港股市场的优势，把它作为承接中概股回流的重要载体，同时加快海南自由贸易港等多方面的建设，为中概股的回流创造更多条件。 对投资机会的判断，不同的机构、不同的个人其实差异很大。对投资者来说，一方面可以在家门口就买到相应更好的投资标的；而对回流的中概股来说，可能也会有更多的溢价和红利。 回首2020年的投资历程，你会想到什么?新《证券法》实施，创业板实施注册制，新三板精选层推出，爆款基金频繁出现！“赛道”、“顺周期”更是成为了2020投资热门词汇！从全年看，上证指数涨幅不大，但是以白酒消费、新能源、半导体等为代表行业却是牛股频出，结构性分化无疑是2020年最大的特征！ 在即将迈进2021年之际，《每日经济新闻》将连续第13年重磅推出年度投资特刊，今年的主题是《韧劲2021》。 此次年度投资特刊汇聚了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原院长、中国世贸组织研究会副会长霍建国、瑞士信贷董事总经理、亚太区私人银行高级顾问陶冬、如是金融研究院院长管清友、中银证券全球首席经济学家、国家外汇局国际收支司原司长管涛等多位首席经济学家把脉宏观经济走势，还有包括野村东方国际证券、兴业证券等多位券商首席策略分析师为你研判市场起伏。 此外，我们还专门走访了诸多分析师、行业专家与业界人士，以及公司经营管理人士，为你分析理财配置，挖掘产业投资机会……全方位展示韧劲2021下的投资机会。12月29日每日经济新闻推出年度投资特刊《韧劲2021》，敬请期待！ 记者手记|2021“十四五”开局将迎新气象 2020年，中国经济面对前所未有的大风大浪冲击，依旧交出了一份世所罕见的“成绩单”：经济增速迅速从“谷底”转正，成为全球唯一实现经济正增长的主要经济体。 与此同时，在即将过去的一年里，我国的三大攻坚战取得决定性成就，科技创新取得重大进展，改革开放实现重要突破，民生得到更有力的保障。 展望2021年，中国经济又将呈现出怎样的发展态势？ 就在上周，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召开对明年作出具体部署之后，市场、机构普遍保持比较乐观的预期，全年经济出现较高增长已成为普遍的共识。而在这样的背景下，保持宏观政策的连续性、稳定性、可持续性就显得更为重要。 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目标已定，只要我们明年迈好了“十四五”的第一步，就一定能够见到新气象。 记者：李可愚 编辑：陈旭 视频编辑：韩阳 视觉：陈冠宇 排版：陈旭牟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