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疫”实录丨疯狂的口罩：志愿者进厂日夜赶工 进口渠道一天一价

大概口罩自己都没有想到，2020年，它会被国人宠上天。

“厂长，你那里还能出货吗？”“我们预定的口罩被截胡了，和这帮人干上了。”“对不起，仓库被征用了，无法发货，可以全额退款。”“一个一次性口罩卖到3.6元，良心呢？”“这假口罩还能再假一点儿吗？”“这是去领口罩，还是去体验交叉感染的几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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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传播，“口罩荒”也慢慢从武汉蔓延至全国，从1月的口罩贵到2月的抢货难，从前几日的通宵生产到如今的预约登记，围绕口罩的话题层出不穷。受疫情影响，资本市场上口罩概念股也大面积逆势上涨。

这个春节，各地针对口罩货源开通的内销与进口两条“康庄大道”快速建立。在《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的这些天，看到“有钱出钱、有货出货、有人出人”的故事太多，但仍然追不上日益膨胀的口罩需求和异化的口罩市场。

温暖与热血之下，还有因巨额利润涌来的逐利者。

口罩厂：机器24小时运转

1月26日，上海市经信委向多家口罩厂下发《生产能力应急征用通知》，要求全力做好原材料、人员的调配，所生产的涉及疫情防控的物资需要经上海市经信委同意后向市场供给，而对因此造成经济损失的，将依法予以合理补偿。

“我们已经不考虑成本，以更快更好地生产口罩为目标，原材料和运输问题园区也在帮忙解决，现在发出去的货都没有收到货款。”一口罩厂负责人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

一家企业正在生产口罩 图片来源：新华社

记者注意到，为解决用工短缺问题，一场爱心接力在“口罩厂的临时工们”之间传递，他们都是口罩生产线上的志愿者。

连日来，位于上海松江、金山、奉贤等地的口罩厂纷纷向社会公开招募志愿者，消息发布后快速扩散，名额很快被占领。如今，口罩厂的工位也变得抢手起来，有的口罩厂不得不开始劝退想为抗击疫情出一份力却未能入选的热心人。

不过，仍有志愿者等待着替补的位置。《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联系到小陆（化名）时，她刚刚向美迪康委托公益组织发起的报名通道提交了个人信息，却最终没能入选。她告诉记者，微信群内能上工的志愿者会在群里分享体验的心情，让她羡慕不已。

为了保证工厂24小时不间断地生产口罩，每天20名志愿者需要在夜班工作，“有几个志愿者说，因为车间机器轰鸣，戴着耳机大声唱歌都听不见，到了凌晨五点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口罩机器，连续工作12个小时后，腰背肩膀僵硬的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人既如此，连续无间断运转的自动化生产机器也开始显得不堪重负，频频出现故障。小陆说：“4日的时候，大家就在说机器很累，常常卡顿，产品不良率也开始上升，需要挑出更多的残次品。”

小陆表示，她每天都会看群内网友分享正能量的故事，大家都认为去口罩厂做志愿者很有意义。还有人看到社区登记购买的口罩就是美迪康生产的，觉得自己在做被需要的事情。

大量医用口罩2月才能出厂

尽管已24小时连轴转，但防疫一线对口罩的需求仍然旺盛。“大医院有大渠道，实际上，小医院更需要。”

“我们现在核心需要口罩和防护服，最好是对接有生产能力的上游工厂，现货已经抢购得差不多了。”

在防疫资源对接群内，这样的“急求”消息每天都在发出，不断有政府部门或企业提出需求，也不断有海内外货源的个人或者组织发布货品信息。一个500人的微信群在一夜之间组建完毕，一旦对接完成，便有人主动退群将名额留给还在排队等待进群的人。

这是全国防疫战的一个缩影，有物流协会人士在群内表示，专业物资在落地配送管理上存在艰巨的信息对接、盘点、清算、分发和调度工作。

“随着政府介入统一调配，国内厂家可以直接拿货的也越来越少，大年初一后的几日，市面流通的几乎都是厂家库存，但数量实在有限，为了图利，导致假货滋生；还有从海外途径采购或是捐赠的口罩，会遇到国际物流和到达国内机场后无人带货的渠道问题。”一位不愿不具名的口罩经销商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

某口罩厂工作人员向记者进一步解释称，医用口罩从流水线上装箱后还需要经过环氧乙烷消毒和解析才能正式销售，这个步骤大概需要经过20个小时的灭菌。而放置解析要持续数日至十几日，强解析则根据设备及参数的不同，可以控制在24小时，之后还需要抽样送检。因此，大多数因政府征用才复工生产的合格医用口罩实际上在2月才能出厂。

图片来源：新华社

不仅如此，自各地政府严格管控医用口罩、防护服等防疫物资以来，在省际运输过程中也存在着许多不确定性。一位帮助社区超市采购口罩的陈先生表示：“在高速关卡上被政府征用了。”

这就可以解释，在供给端，为何国内口罩厂复工多日，正规医院、药店还会出现“一罩难求”的情况。随着应急防疫物资被征用，统一优先送往防控一线，要实现民用口罩的充分供应还需要更多时日。因此，政府方面一直在倡导“不要恐慌、不要抢购、不要囤积、不要浪费”。

医院人手、物资都紧缺

1月30日，武汉协和医院再次紧急请求医疗物资支援引发全民关注。次日，多批民间捐赠的医疗物资运达医院，缓解短期缺口需求。

除了武汉一线医务人员，全国其他地区的医务人员也出现不同程度的物资告急问题。“我省之前确诊病例一直比较少，所有物资都用于支援其他省市，现在一线医护人员防护服都没有，还请大家支援！”记者在资源对接群中收到了这样的信息。

“现在医院人手不够，我要去急诊、发热、静配三个科室上班，还需要在休息时间做志愿者给来院的病人测体温，从2月开始，1个人当4个人用。”某一线城市定点发热门诊医院医务人员小叶（化名）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我们医院口罩都不够，一个口罩戴一天，只有发热门诊的医生、护士、检验和隔离病区的护士才有N95口罩和防护服，医院备的也不多。”

一线医护人员没有口罩怎么办？“大不了被感染，年轻一定能挺过来的。”小叶说，“我们打的是长期的攻坚战，唯一的办法是赶紧研制出疫苗，在此之前只有不断控制，少一个确诊病例就是往成功再迈进一步。”

小叶回忆起了自己学医的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希波克拉底誓言里的‘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其实我挺怕的，也知道自己的抵抗力不行，身体素质差。每次看到病理诊断上写的肺部病毒性感染，都为他们捏一把汗。不论是不是本地人都庆幸他们相信我们，既然已经千里迢迢来了，就一定要竭尽全力，救一个是一个，这是全国各地医务人员的职责所在。”

一线医护人员 图片来源：新华社

“基本上，现在医院工作人员如果倒下一个，周围一批都要隔离，尤其是防护措施没有到位的医院。”小叶说。

毋庸置疑的是，未来一段时间内，医用口罩、医用防护服等急需的医疗器械仍将是前线所有“逆行者”的“性命所托”。

供应力度正逐渐加大

在市场层面，2月开始，各地纷纷出台相应措施改进口罩供应方式。杭州可通过微信公众号实名登记预约并配送上门，上海开始采取“居村委会预约登记+指定药店购买”的办法，广州、厦门以线上预约、摇号抽签等形式供应口罩，南昌暂时关闭实体店销售转为送货上门。

2月5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电话联系了上海一居委会工作人员，其表示，已开通线上预约，但由于口罩货源紧缺，预约成功后，还需等待电话通知。另外，由于生产厂家不同，每次预约购买的口罩款式与价格可能会有差异，目前口罩产能在逐步恢复中。

不过好消息是，上海市经信委表示，上海地区口罩日产量已超过260万只，在优先保证医护人员及防疫工作一线工作人员的需要之外，现在每天有180万~200万只可供应零售市场。上海市政府也在采取其他措施，进行国际市场采购，加大市场供应。

对于进口防控物资，截至2月3日，上海海关共快速验放疫情防控物资255批次，包括口罩1940万只、防护服65.8万件、护目镜2.2万个，以及检测试剂3247盒、各类医疗器械2800余台，价值共1.82亿元。其中，捐赠物资达93批次，为保障紧急进口的捐赠物资全速通关，上海海关均先予以放行，后补办免税手续。

这其中包含了来自跨境电商平台、供应链以及物流等产业链环节的共同努力。“平台上有许多从事进口商品的商家这几天都在找口罩，但是很难抢到，而且价格也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全球荟创始人曾祥明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形势还是非常严峻。

从曾祥明向记者展示的平台进价截图可以看出，1月31日当天，国内渠道N95口罩进价19元一只、一次性口罩进价2.9元一只。“所以现实中很多老百姓买不到合理价格的口罩，普通口罩的正常价格是0.5元一只，政府限购口罩的价格现在也在1元以上。”

2月5日，当记者再次询价时，曾祥明表示：“进口的一次性口罩已经涨到3.5元以上，国内有一定规模的工厂已经被政府统一安排了，N95口罩基本没有。”

“现阶段存在最大的一个矛盾是，口罩厂家还在逐步恢复产能，供应不足，而口罩需求量太大，进口渠道也是天天价格不一样，外国很多商家变化也很快。”曾祥明表示。

民间力量：短缺是暂时的

另外，不少食品、日化企业也希望支援武汉。不过，在落实物流、原材料、复工审批等方面仍存在不少问题。

上海美臣化妆品有限公司总经理顾健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针对疫情，公司定向捐赠5万~10万支价值50万~100万元的免洗洗手液。现在的问题是，包材公司上班时间不确定，生产线提前开工的申请也还在等待政府审批，另外，希望产品备案特事特办，缩短时间。“我们尽力、尽心吧。”顾健最后说，恰逢春节延长，对于工厂来说，生产、运输都相当有难度。

但疫情如战局，与时间赛跑，物资配送刻不容缓。洋葱集团方面向记者表示，1月30日，广州9家疫情定点治疗医院收到了洋葱集团通过跨境渠道募集的海外物资7万只医用口罩。“我们在全球有数个海外仓和买手，一直是直采自营，搭建了自己的供应链体系，因此这次能快速反应。”

“疫情的防控斗争刻不容缓，虽然全球的采购价格都在不断浮动涨价，但我们会一直坚守企业责任，严格控价、支援各方需求，尽出己力。”记者了解到，洋葱集团首批捐赠从海外采购集货、控价、发运到国内配送全程用时3天。

急调抢货是连日来跨境电商平台的头等大事。曾祥明告诉记者，平台许多进口商都在帮助当地政府寻找货源、解决问题，“大部分是采购回来捐赠给医院及政府部门，或者留给企业员工使用的。”他分析称：“短缺现象是暂时的，我国本身就是生产和出口口罩的大国，工厂加大生产，应该很快会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