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专访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副总经济师张永军：中国入世成就了自己，成全了世界

2018年是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也是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第17个年头。一个13亿多人口的超大规模经济体，40年间实现了起飞、转型到跨越的“惊人一跃”，在人类社会发展史上被称作“中国奇迹”。

对比国家统计局1978年和2017年统计公报，中国GDP从1978年的0.3645万亿元增长到2017年的82.7万亿元，40年增长约226倍；人均GDP从1978年的385元增长到2017年的59660元，年均增长约9.5%，已经达到中等偏上收入国家水平。而2001年中国入世毫无悬念成为我国对外开放、经济腾飞的里程碑。

入世前后，中国宏观经济发生哪些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中国贸易结构出现哪些新特点？近日，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副总经济师张永军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以下简称NBD）专访时进行了解析。他长期从事中国宏观经济的发布和分析，并在2003年担任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财政金融处副处长，作为国家信息中心经济监测预警分析课题组的主要成员，参加了中国宏观经济景气分析系统的研究工作，对中国入世前后经济数据的变化记忆犹新。

中国是世界经济稳定器

NBD：您长期从事宏观经济数据研究，能否介绍下中国入世前后的宏观数据的巨变？

张永军：中国加入WTO影响非常广泛，意义也非常深远。如果谈成果，伴随着中国入世，中国经济也发生了巨大变化。2017年，我国国内生产总值突破82万亿元，同比增长6.9%。

从2001年到2017年，中国GDP从11万亿元增加到82万亿元，增长了近8倍；占全球GDP比重从2001年的4.02%增长到2017年的15.3%；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从17年前的0.53%提高到34%。这充分说明我国的经济实力提升了，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也提高了。中国入世成就了自己，也成全了世界。

NBD：中国入世对世界经济的回报体现在哪些方面？

张永军：据联合国贸发会议统计数据，2001年，中国货物贸易进口2436亿美元，占全球进口总额的3.80%；到2017年，中国货物贸易进口已经增长至18419亿美元，占全球进口总额的10.26%。

正是凭借入世以来的进口快速增长，中国经济从入世前东亚金融危机期间的“东亚经济稳定器”，跃居次贷危机以来的“世界经济稳定器”，用强大的进口、投资需求，带动多个国家（地区）较快走出萧条。就连德国这样的经济火车头，2009年之后的经济迅速复苏也少不了“中国制造”的作用。

2001年，中国货物贸易出口总值2661亿美元，占当年全球货物贸易出口总值的4.3%，全球排名第六，落后于美国、德国、日本、法国和英国。入世则开启了中国出口加速赶超西方主要经济体的进程。2004年，中国货物贸易出口赶超日本，2007年赶超美国，2009年赶超德国成为全球最大出口国。

2016、2017年，全球经济贸易走势与行情变动，导致中国出口占全球出口总额比重略有下降，但是仍然大幅领先于很多国家。可以预见，中国仍将长期保持世界最大货物贸易出口国地位。

倒逼国内企业转型升级

NBD：能否从微观层面谈谈中国入世后带来的变化？

张永军：实际上，我们能够看到，中国入世之后，整个经济发展的水平，不管是产品所体现出的技术水平，还是产业结构方面都取得了明显进展。

就拿现在我们日常使用最多的手机来说，在2001年之前，我们所使用的质量高一点的手机就是诺基亚，还有像摩托罗拉、三星这类，这些都是外资品牌。他们在中国生产组装，但核心技术在国外，当时说得最多的是“中国制造”，但不是“中国创造”。但在加入WTO之后，这些国内企业有了更多机会去接触国外的技术和产品，同样国外产品进入国内之后，也倒逼国内企业转型升级，提升自己竞争力。

目前，除了苹果手机以外，人们开始使用华为、小米等国产品牌，并且不再认为国产是低端的代名词。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变化会延伸到各个领域和各个产业，关键在于我们自己生产的产品和国外生产的产品差距已经明显缩小了。

NBD：您所说的案例是不是说明中国入世之后，我们有更多渠道加强技术合作？在当时，会不会有冲击国内产业的担忧？

张永军：客观上讲是有这种担忧的。学界也讨论过，中国加入WTO以后，国内相关产业会不会受到外国的冲击，甚至是垄断。但是，实际加入WTO以后，中国为了符合加入WTO的一些要求，为了使国内的制度符合当初的承诺，我们国家进行了相当广泛的改革，在这种条件下就大大激发了国内企业发展的动力。

中国入世以后，在制造业，尤其是高端制造业上都取得了巨大进步。2001年，中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主营业务收入84152亿元，2017年上升至1164624亿元。2017年，电子和装备制造业工业增加值分别增长13.8%和10.7%，成为当年拉动工业增长的主要力量。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同比增长13.4%，快于规模以上工业6.8个百分点。

中国主动分享改革开放红利

NBD：中国入世对世界各国而言是互利共赢的行为，随着对外开放的大门越开越大，在贸易、投资包括吸引外资的一些数据上有没有什么非常明显的体现？

张永军：在加入WTO之后，中国在利用外资的规模上和从前相比确实是明显扩大了。早期我们利用外资大概都是几百亿美元的规模，但是在后来就提升到了千亿美元，并且长期保持在千亿美元以上的规模。在全球利用外资的排名上，在加入WTO之后，中国利用外资的排名在发展中国家行列中始终居第一。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的个别年份，我们一度超过美国成为利用外资排名第一的国家。

更明显的变化是我们在“走出去”方面，2001年之前，我国对外投资的规模非常小，即便是在刚刚加入WTO的时候，我们对外投资的规模也非常小，只有几百亿美元的规模。但是，在2012年左右，我们对外投资的规模开始逐渐增加，2016年对外投资增速达到了峰值。

NBD：中国在加入世贸组织之后，也在相当长时间内不被承认是市场经济的国家，经常遭到欧美一些贸易保护主义国家的行为，您认为中国入世的目的和意义体现在哪里？

张永军：中国加入WTO首先是顺应经济全球化趋势，通过WTO加入到全球经济体系，参与到国际大市场中，共同参与全球治理，贡献中国智慧。加入WTO之前，我们都在对标WTO规则，加入以后，我们又按照加入WTO的承诺，在国内的很多领域做了改革，应该说，这些都对国内的改革开放起到了促进作用。

实际上，中国已经实现了当初加入WTO的承诺，而且在很多方面甚至超过WTO对我们的要求。比如，我们主动举办进口博览会、主动放开服务业、主动实行外商投资准入国民待遇原则等等，这些都是中国向世界分享改革开放红利的重要体现。

NBD：今年11月，中国将举办首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中国从过去强调出口，到现在更加注重进口，您能否结合自己经历谈谈这种转变？

张永军：举办进口博览会是中国与世界共享发展机遇的重要体现。在十九大之前，我参加过很多学术讨论，很少专门就扩大进口进行系统的研讨。但是，近两年来发生了很大变化。我们更加注重进口，注重贸易平衡，注重通过扩大进口刺激消费。

未来15年，中国预计将进口24万亿美元商品。首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无疑会为各国将商品出口到中国提供新机遇，为各国共享中国发展红利搭建新平台。我们去俄罗斯、法国以及“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口博览会的识别度非常高，许多外国朋友知道并愿意参加到这场盛会当中来。

对于中国而言，通过进口博览会，我相信在一些高端的消费品方面，我们的进口规模会更大，过去我们的进口可能更注重的是一些原材料，或者是生产过程中所需要的零部，像是石油、铁矿石等。但是通过现在举办进口博览会，我们可能会更多进口一些消费品，也可以使我们的进口结构更加优化，本身也意味着我们的开放水平有所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