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辉山明渠治理后仍变“牛奶河” 督查组“回头”看见排放企业与环保局现场推责

眼前的这条河渠，水体呈现出牛奶似的乳白色，河底不时向河面上冒着黑色的泡，每一个泡在乳白色的河面上破开，就像是一缕黑色的浓烟——这是记者在沈阳辉山明渠见到的景象。 2017年，沈阳市上报住建部，已在当年底完成对辉山明渠的黑臭水体整治。但近日城市黑臭水体整治环境保护专项行动督查组工作人员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通过对辉山明渠上中下游分别采点取样发现，该水体仍然显示为轻度黑臭。 近日，生态环境部联合住建部启动2018年城市黑臭水体整治环境保护专项行动。按计划，5月至6月，督查组将分三批对全国36个重点城市和部分地级城市开展现场督查。6月25日，记者随督查组成员进行了一次督查“回头看”。据督查组成员介绍，现场看到的情况比上一次督查时看到的更差。 现场查访明渠水体呈乳白色 一条河道穿过了沈阳市区车水马龙的快速干道，河道两旁种满了树木。正值烈日当头，对本地市民来说这里本该是一个避暑纳凉的好去处，树荫垂钓其乐融融，实际情况却是河道两旁安静异常，基本上看不到人影。 作为2017年沈阳市大力整治黑臭水体工作的重点河流之一，辉山明渠河道两旁眼下仍能够闻到明显的臭味，河边浅水区漆黑的淤泥与乳白色的河水形成了鲜明对比。虽然水流较急，但乳白色的河面上仍能清晰地看到一个个冒出的黑色水泡。 从辉山明渠与快速干道交汇处沿河道向下游方向走，可以看到河道两边种满了农作物。对于河水的污染问题，周边的居民态度如何呢？一位正在地里干活的居民一开始被问到河水污染时，先是声称河水并不存在污染，即使存在一些乳白色也是正常现象。 当督查组和记者分别拿出证件、表明身份之后，这名居民的态度却出现了大逆转，开始抱怨污染给老百姓生活带来的困扰。他甚至停下手中的农活，拿着铁锹到河道中用力向下铲下去，告诉督查组这个河底黑色发臭的污泥至少有1米多深，并强调周围的居民绝对不会用辉山明渠中的水浇灌庄稼。 再往河道下游走，督查组发现河道一侧有一个直径半米多的排水管，正往河道中大量排水。这条排水管道是由一个院墙内延伸出来，而该院墙内是正在施工建设的一处楼盘。督查组随即前往施工工地了解情况。工地上一名工作人员解释，向辉山明渠中排出去的水并非污水，而是建楼时基坑里面的沉降水，属于地下水。 随后督查组认真排查排水管道的铺设路径，认为企业说法基本属实。 但辉山明渠河水为什么会呈现乳白色，经水流冲入后为什么会漂起如此多的白色泡沫？督查组立即联系沈阳市住建委，通知该单位相关负责人到现场就相关问题作出解答。 记者发现，下午2：30左右督查组联系上当地迎检组负责人，但一直到下午3：30仍未有相关负责人出现。在督查组再三催促之下，来了两位自称是沈阳市沈河区排水处的工作人员，说是接到环保局电话让他们到现场介绍情况。 据排水处工作人员介绍，辉山明渠沿线有两个小工厂，一个是床垫厂一个是食品厂，政府相关部门已完成了截污管线铺设，目前主要是一些雨水管线会直排进辉山明渠中。 排水处工作人员认为，在辉山明渠沿河，目前只有上游存在一家辉山明渠污水处理厂在向该河道中进行排放，污水处理厂主要是处理生活用水。 但是，对于河水变色等问题，排水处的工作人员表示并不清楚，他们主要负责沿河两岸的垃圾管理、清理工作。 污染探源污水厂与环保局发生口角 督查组在辉山明渠沿河巡河过程中并未发现明显的排污口，那么辉山明渠水质变色是否与上游的污水处理厂有关呢？ 来到辉山明渠污水处理厂外，有一处管道正在向河道内排放污水，其排放出来的颜色正是乳白色，而在其排放口上游的水质明显较为清澈。 辉山明渠污水处理厂为城市生活污水处理厂，设计处理污水量3万吨/日。2005年底由日本恩锑希环保产业有限公司独资兴建，2006年底竣工；2008年升级改造；2009年6月与政府签订BOT（建设-经营-转让）特许经营协议并开始试运行，2010年1月1日起正式运行。 对于污水处理厂排放超标的问题，辉山明渠污水处理厂负责人承认，排放出去的水除了氨氮能够达标外，其他的污染物含量都处于超标状态，氨氮之所以没有超标，主要是大量加入次氯酸钠的缘故。过量加入次氯酸钠虽然能对水体起到除菌和去除氨氮的作用，但当污水中的COD（化学需氧量）较高时，次氯酸钠会与之发生反应，水的颜色就会呈现乳白色。 对于排放超标的问题，辉山明渠污水处理厂负责人介绍，在2017年10月13日之前，污水处理厂一直是达标排放，其后沈阳市有关部门将辉山明渠截流，污水处理厂处理水体由明渠河水改为泵站供水。由于泵站供水时断时续、时急时缓、时大时小加之水质恶劣，造成超标问题出现。 辉山明渠污水处理厂提供的数据显示，在改为泵站供水后的25周时间里，泵站停泵停水达394次，厂内全部水池被冲击淹没达437次。而根据沈阳市污染源在线监测系统显示，2017年10月13日至2018年4月24日，总计超标436次。 辉山明渠污水处理厂负责人称，针对污水处理厂的现状和问题，从2017年下半年到2018年5月底，先后就进水指标严重超标、出水口超标等情况向环保部门上报过24份文件，但均未得到环保部门的回复。 正在企业负责人向督查组介绍相关情况的时候，沈阳市环保局一位负责人来到现场，但不到两分钟时间，双方就发生严重口角。环保局方面认为污水处理厂负责人反映情况不实，对企业上报的文件，环保局能接的就接了，不能接的就退回来了。但污水处理厂方面认为该环保局负责人并未给过任何回复，甚至对污水处理厂技术升级改造采取阻挠和刁难等。 争吵越来越激烈，双方情绪激动，污水处理厂方面甚至有人拍桌子。经现场人员劝阻，双方才被分开。 事后，沈阳市环保局负责人解释，之所以发生口角，主要还是双方对企业工艺改造方面存在分歧。 争议治理清淤后水体再次转为黑臭 辉山明渠污水处理厂从稳定达标排放到超标排放，主要的时间节点在2017年10月，也正是改变处理水体之后。 污水处理厂负责人介绍，此前主要是处理明渠里面的水，包含工业污水和部分生活污水，现在变成了全部都是生活污水，原设计工艺已无法满足现行的水质处理要求，需要对工艺进行彻底改造，之后肯定能达到达标排放的要求。 沈阳市环保局在提交给督查组的一份“关于沈阳市辉山明渠污水处理厂相关情况的报告”中介绍，污水处理厂运行自2018年4月起，运行不稳定，出水超标。 2018年5月11日至5月12日、2018年6月12日至6月13日两个时间段，沈阳市环保局大东分局分别查出辉山明渠污水处理厂排放污染物超标的问题，并出具责令改正违法行为决定书。 对此，辉山明渠污水处理厂负责人称，出现超标排放的根源在于进水水质、进水负荷不均等，正着手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 对于为何突然改变进水，沈阳市环保局局长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解释，此前污水处理厂处理辉山明渠的水，主要是解决黑臭水体的问题。后来黑臭水体没有了，也就没有了相关污水，当时也有相关规划，所以就让其改为处理生活污水了。 对于目前污水处理厂仍然存在超标排放的问题，沈阳市环保局局长介绍，目前已与污水处理厂在相关方面达成一致，正协调建委、水务集团，采取包括控制污水厂进水量，减少冲击负荷；在现有明渠泵站前新建一座调节池，实现均值均量；对企业进行精准环境监管和指导，优化企业工艺调整；研究制定科学的方案，改变工艺设施，由政府承担投入资金，满足处理生活污水要求等措施。 然而，污水处理厂达标排放之后，辉山明渠是不是就能够摘掉黑臭水体的帽子呢？ 此前，督查组分别在污水处理厂上游一个采水点位、下游两个采水点位做水质检测，检测的结果均呈现轻度黑臭。这意味着，除了污水处理厂排放之外，其他污染仍给河水水质带来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在2017年进行黑臭水体整治后，辉山明渠的水质一度出现了好转，为什么会在几个月后再次变为黑臭呢？ 沈阳市环保局介绍，当时辉山明渠采取的河道整治方法是“原位清淤”，即在不挖出河底淤泥的情况下，向河底淤泥中打药，起到清洁除臭的作用。采取这个办法之后，辉山明渠的水质出现了明显改善。 “但是，原位清淤只是清洁河底淤泥上面1/3的淤泥，实际清洁的厚度可能也就30多厘米，下面2/3的淤泥并未被清洁。”沈阳市环保局局长说，辉山明渠的水流量比较大，长时间冲刷会把表面已清理的淤泥冲掉，一旦露出未清理的淤泥，水体就会再次变为黑臭。 该局长称，对于采取原位清淤的方法进行黑臭水体整治的效果不敢肯定，辉山明渠黑臭水体整治项目从论证、立项到实施都是建委在牵头做，环保局没有参与其中。 让督查组感到不解的是，虽然在2017年沈阳市政府上报住建部已完成辉山明渠黑臭水体整治，但该整治项目一直未获得政府部门出具的验收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