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有中关村,南有华强北”。曾一度作为深圳乃至整个南中国电子制造业符号而存在的华强北,正在淡出这个时代。
三
在政府对华强的规划中,未来要向高端产业转型。但在罗勇的销售结构中,华强北销往国内市场只做便宜货,因为“国内做高了做不起来”。
他举例,像钢化膜,现在天猫卖两块多包邮的都有,但这种是亏本的,这样可以把销量冲起来,带动其他款,比如一贴2.99元,可能还要倒贴5毛钱,就是超量带动其他的。“耳机也有十几块的那种,国内的人贪小便宜的多。”
罗勇也卖比较贵的一些产品,但销往国外。他在国内卖的耳机基本都是二三十的,销往国外的耳机则主要是四五十,主要卖往非洲,因为那边没什么品牌意识,功能良好就行。“如果国内卖四五十,消费者会问为什么只要二三十。”罗勇说。
物美价廉曾是华强北的一大特色,也催生了许多山寨、杂牌产品。不过范伏清的逻辑是,山寨货的出现一定程度上来源于市场对廉价产品的需求。
他说,假货的真正原因出在那些中间商,比如泰国的中间商来买货,会提出“最便宜就可以了”的要求,让商家把产品的功能做到用一次就行了,至于后续如何,他们并不管。而这样的货卖到市场后肯定会出问题,久而久之,便会行程中国货不行的观念。
而近年来,政府对华强北山寨货的打击力度要比以前严苛得多。赛格高管马林说,这并不是单单华强北要打击假货,在任何市场假货都是要打击的。
在一些商家眼里,对假货的查处让他们感到紧张。罗勇说,工商局来查,店里几百万的货放着,有的店家会试图私了,“我们隔壁那个做手机壳的被搞了一笔,花了两万多,工商说是三无产品。”
假货也的确是大量华强北商户无法回避问题。多名店主告诉记者,对假货的查处影响了华强北的生意。但是,这并不能构成“理直气壮”地卖山寨货的理由,尽管这是华强北存在了多年的基因。
至于政府对华强北的新的规划定位,伟路认为,成真可能性很大,因为如今大品牌越来越多,山寨的东西没什么好处,利润也越来越薄,消费者对于太便宜的东西也越来越不敢买。
但赛格高管马林则认为,政府规划总是跟随着市场走的,深圳是一个市场经济程序很高的城市。“华强北更的市场更是由商家们自发形成,没有什么规划。”马林说,政府只是“打哪指哪”,起到维护秩序、规划和服务的作用。
从低端到高端,从山寨到品牌,这的确是深圳市政府对华强北规划期待,而作为全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前店后厂”模式的华强北,在中国制造业谋求转型升级的过程中更有象征意义。
马林认为,与中关村不同,华强北最大的优势在于其身后拥有深圳市周边齐全的电子制造业,而中关村没有制造业的依托,则只能做倒买倒卖的活。
但如今,一方面宏观经济下行,经济整体增长速度相较过去放缓。2016年前11个月份,中国制造业PMI(采购经理指数,高于50%时,说明经济在发展;小于50%,说明经济在衰退)有3个月份低于50%,6个月份在50.5%以下。
另一方面,供给端进行改革,制造业从低端向高端转型,阵痛也难以避免。博世力士乐董事总经理刘火伟曾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对于许多小的制造业企业而言,“上工业4.0是找死,不上是等死”。刘火伟说,对于许多中小企业而言,投入资源进行升级改造,一不小心就会造成资金链断裂,走错一步就可能弄垮企业。
而严峻的环保形式与严格的环保监察,让一些上游制造工厂如同惊弓之鸟。去年12月,为期一个月的中央环保督察行动,在广东掀起了一阵环保风暴。截至12月27日,4205家企业被责令整改,立案处罚企业2341家,拟处罚金额7402.2万元。这样导致了相关五金金属、纸等材料价格的上涨甚至断货,业内甚至流传到了“有钱也没货的时代”。
一方面是华强北所依托的制造业面临着来自转型、成本的压力,而另一方面深圳蓬勃发展的房地产、互联网与金融的发展成为了新的浪潮。不论是对投资者,还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华强北似乎都没有足够的理由成为一个理想的选择目标。
在产业的变迁和市场的优胜劣汰中,华强北已经不是当初那样4平方米的铺位要400万转让费的华强北。李涂壕说,他在2013年满怀大志来到深圳,但没想到现实跟想的差得太远。
(应采访对象要求,除范伏清外,文中出现姓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