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经济新闻

    全家福迟到3年 李自学想开一个家庭超市

    2013-06-28 01:19

    文:鄢银婵

    “这就像一场梦,梦醒来,旧人走了,新人来了,但心里总有一处痛。”

    对于北川人李自学来说,5年前那场大地震既是生的终点,也是重生的起点;在过去5年时间里,他送别了4位家人,也迎来了5位新的家庭成员;5年里,他对新生活充满憧憬,也同时面临一些波折和挑战。

    在他看来,这些不过是漫长人生的一个坐标,人总是要朝前看,简单就是一种幸福。他希望带着家人在北川新县城开一个家庭超市,让日子越过越红火。

    为救乡亲 错过见母亲最后一面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有一段时间,李自学时常想把这一刻从记忆里抹去。

    但怎么抹得去呢?“你不去想,它都会自动跑出来。”地动山摇、人心惶惶、心惊肉跳……5年后,当他再次描述那一刻时,仍只有这几个形容词挂在嘴边,虽然语调已趋平和,但眼神里还带着些许落寞。

    那时候的李自学,和前妻经营着一家物流、装修铺子,一年收入近20万元,成为村子里较早盖起小楼房的人,大儿媳也身怀六甲,日子过得让旁人生羡。他还计划着要把铺子做大,发展成一个能让子孙富足的家族企业。

    那日中午,妻子说要去北川老县城送货,李自学则在门市里忙活。正忙着活,地就晃动起来,“像要把一切都搅翻”。

    他以最快速度跑了出来,跑到距离门市没多远的翻水桥上,看见面前的大地裂开了“大嘴”,像是要把一切都吞进去。他寻思着妻子这会应该走到北川县工商局附近了,他朝着工商局方向吼叫妻子的名字,但回应他的只有大地撕裂的声音。

    地震波很快蔓延到翻水桥上,他和一辆正疾驰在桥上的小轿车,一起跌进水里。周遭都是惊慌,耳朵里弥漫着阵阵哭泣。他想着家里每个人的安危,但眼前有更多的生命需要他去帮助。他记不清那天救了多少人,只想着能尽快撬开压着他们双腿的硬石,刨走那些多年来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屋瓦墙体。

    由于通讯中断,大家只有依靠奔走相告这一原始方法。下午4时,一位乡亲告诉他,他的大儿媳已遇难,他流泪了。

    傍晚,大儿子和二儿子找到他,和他一起营救乡亲。有人传信给他称,他的母亲正在绵阳医院里抢救,生命垂危。为了营救乡亲,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我没有马上赶去,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对不起母亲,但我对得起数百名乡亲,虽然遗憾,但我不后悔。”5年后的李自学说。

    当天夜里,他和两个儿子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印象中的县工商局走去,但这里已面目全非。直到5月16日,他才相信,妻子也已不在了。

    迟到3年的全家福

    2008年8月,李自学被评为四川省抗震救灾模范。这无疑是一份莫大的荣誉,但它对实实在在的生活难以形成慰藉。

    “那时候,我忘不了妻子,她怎么说没就没了。”夜深人静时,李自学时常对着挂在永兴板房墙上前妻的照片反复端详,忍不住啜泣。

    和所有活下来的北川人一样,李自学也想忘记那场地震,不过他最终学会了坦荡面对。

    2008年10月,在大儿子的撮合下,李自学和安县人胡金秀相识。“她非常善解人意,愿意把我的儿女当做她自己的儿女,不分彼此。”数年后,李自学如此评价这位长相清秀的女人。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2008年中秋节后。那是第一个没有前妻的中秋节,李自学喝了一点酒,大儿子跟他说,有个在绵阳做保姆工作的阿姨很不错,问他愿不愿意见面。他答应了。

    “我们是在永兴板房见的面。”李自学说,当时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女人很能干。

    不像年轻人相亲时的遮遮掩掩,大家说话都很直接,相互交代了彼此的婚恋经历,留了个联系方式,后来就熟络起来。

    2008年12月,李自学和大儿子一起去领了各自的结婚证,重组了家庭。他们的新房都在永兴板房。

    在新房里,李自学并未取下挂在墙上的前妻照片。“她毕竟是我的前妻,这是天灾人祸造成的死亡,我不可能一下子就忘记她,肯定要怀念。”

    李自学本打算在2009年春节前举办一个简单的婚礼,但结婚请柬还没发出,就遭到了前妻姐姐的反对。考虑到她还沉浸在失去妹妹的痛苦之中,李自学和胡金秀的婚礼一拖再拖,经历过地震创伤后的他们,更能体会到亲情的可贵。

    “地震已经带走了我们家族36条生命,我不能因为一场婚礼失去更可贵的亲情。”李自学说,那年春节前,他挨家挨户走访前妻的亲朋好友,希望重组新家的决定能够得到他们的理解,并希望得到所有亲人的祝福。

    关于何时举办婚礼的事,胡金秀也从不过问,只是提出能在新房的客厅里挂上一张她和李自学以及儿女们的全家福的要求。

    直到现在,两人都未能举办婚礼。逢年过节,李自学还会去看望前妻的姐姐和其他亲戚,眼下的婚姻已经取得他们的认可。

    2012年,李自学一家从永兴板房区搬到了禹龙小区,新房大门一开,映入眼帘的便是胡金秀和李自学以及儿女们的全家福。尽管晚了3年,它还是成真了。

    想开一个家庭超市

    地震后的李自学,有了很多职位:北川县乒乓球协会副会长、禹龙社区居委会调解员等,日子简单又忙碌。

    今年4月20日,四川芦山地震发生后,50岁的李自学又主动请缨前往芦山灾区施救。

    “‘5·12’地震时我救过灾,有经验,能帮上忙,到了灾区,我们知道人该怎么救,帐篷该如何搭,安慰灾区群众时该说哪些话。”李自学说。

    在芦山的近4天时间里,李自学父子三人和北川救援队共救助了伤员12名,实施治疗91人次,帮助群众搭建帐篷100余顶,转移财产价值50余万元,开展卫生防疫和健康知识宣传500余人次。

    “数字都是虚的,我只想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感恩用不着豪言壮语,尽一份心就行”。

    李自学说,他对眼下的生活很满意,两个儿子已经成家立业,新加入的女儿也非常孝顺,自己和妻子相处融洽,还有一个3岁多的小孙女。尽管他还是会到北川老县城前妻遇难的地方和她唠家常,但他的生活已经有了新的方向。

    李自学希望北川新县城的人气快点旺盛起来,未来他带着家人开一个家庭超市,和和美美,让日子越过越红火。

    作者为西部公司新闻部(重庆)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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