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编辑 每经记者 杨可瞻 德国 法兰克福、柏林摄影报道
每经记者 杨可瞻 德国 法兰克福、柏林摄影报道
在绵延数年之久的欧债危机中,欧洲第一大经济体德国,一直扮演着看似矛盾的角色。一方面,忌讳于推高通胀,其不甘愿过多借钱给希腊、意大利等债务国,从而导致欧洲复苏进程缓慢;另一方面,在建立欧洲金融稳定基金(EFSF)等重要机制时,德国又是当之无愧的中流砥柱,其几乎将整个欧洲扛在了肩上。
11月中旬,《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应智库InstituteforStrategicDia-logue和罗伯特博世基金会之邀,启程前往德国的法兰克福和柏林。在亲身体验并与当地人深入交流后,逐渐拨开了关于欧债的重重迷雾。
商业气氛活跃
汉莎航空的波音747航班,在经历11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后,终于抵达了法兰克福国际机场(FRA)。
来之前,我就听说德国人严谨,但亲身体验却是头一回。入关检查时,四个魁梧且清一色金发碧眼的德国警察,将检查口悉数关闭,导致几十名游客滞留半小时之久。后来我问警察是怎么回事,他们说接到安全威胁,按流程行事。
安顿好后,次日我只身前往位于Hellerhof街9号的 《法兰克福汇报》,这家报纸的日发行量超过35万份,是德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之一。迎接我的是文化副刊副主编安德里亚斯·普拉特霍斯(AndreasPlatthaus),他同时也是德国最出色的卡通画制作人。进入他那间开阔明亮的办公室后,我随即切入主题,“欧债危机以来,德国经济是不是很困难?”普拉特霍斯呷了一口茶,笑道,“坦白说,德国经济还不错,我们并不担忧经济会停滞甚至衰退。”
我对普拉特霍斯的话半信半疑,毕竟身处欧债漩涡中心,德国经济不太可能不受影响。于是,我提议去法兰克福市中心转转,想借此仔细观察一下德国市区的商业氛围。
我们在坐了数站地铁并转乘有轨电车后 (德国公共交通系统几乎不检票,全凭自觉),来到了采尔街(当地最大的购物街)。在进入一家大型购物Mall后,我惊奇地发现这些商场内的橱窗摆设竟和中国大同小异。比如潘多拉首饰,都位于一楼中间,商场的顶楼用来看电影,负一层则是超市。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采尔街熙来攘往,购物气氛非常浓厚,而各大商场电梯前专门提供的中文购物牌,也印证了中国游客强劲的购买力。
其实,我们亦可从新近公布的数据中找到德国商业增长的迹象。据I-FO经济研究机构数据,德国11月商业景气指数为101.4,好于预期的99.5,并脱离了10月触及的32个月低点100。而在经济增长方面,德国三季度经季调后的GDP同比增长0.9%,好于二季度的0.5%。从1992年至2011年,德国经济平均增速为2.6%,仅2009年陷入衰退(-3.97%),显示出惊人的稳定性。
进口、出口和私人消费支出是拉动德国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2011年,这三项指标的同比增速分别达到13%、11.2%和3.6%。其中私人消费支出增速创出自1995年以来最佳水平。
我们绕着美因河步行至法兰克福南部的生活区,在那里找到了一家可以喝苹果酒的餐馆。里面几乎座无虚席,如果不是之前早有预订,恐怕我们还得等上好一会。我也去过本地的一些其他餐厅,几乎每一家都接近饱和。
对此,普拉特霍斯的解释是,法兰克福人的平均月薪是2000欧元,算下来,年薪差不多2.5万欧元~3万欧元。由于德国教育基本免费,加上政府有各项补贴,德国人一般消费没有太大问题。
通胀恐惧与老龄化
路过金融区时,普拉特霍斯指着一座雄伟的建筑称,“看,这就是我们的德意志联邦银行,它是德国的中央银行,也是欧洲中央银行系统的一部分。在20世纪下半叶,该行因成功控制通胀而备受世人尊重。现在,欧债危机需要德国不断出钱,联邦银行因此非常恐惧通胀上升,这也是德国为何一再向南欧国家提紧缩条件的原因所在。”
与新兴市场相比,德国目前的CPI虽然不算高,但仍处于历史较高水平。资料显示,10月调和CPI初值同比增长2.1%,与9月持平。从1997年1月至今,德国CPI平均同比增长1.56%,于2008年7月达到最高水平(3.5%),2009年7月最低 (-0.7%)。在分项数据中,增速最快的依次是食品和非酒精饮料物价 (10月为3%)、交通(2.7%)和酒精饮料/烟草(2.4%)。物价最低的是教育(-4.7%)和通信(-1.1%)。
通胀堪称德国人的梦魇,而这最早要追溯到百年前魏玛共和国时期。一战后,德国债务沉重,于是印刷了大量货币。在一段时期内,德国马克每一秒都在贬值,以致邮递一封邮件都需要花费一百万德国马克。如今,在当地很多人看来,重启购债计划的欧洲央行已成为一台印钱机器,正如2008年时的美联储,而这最终将推升通胀。
除了潜在的通胀影响外,德国经济还有一大挑战——老龄化。
在法兰克福,我几乎很难见到小孩子,晚上偶尔在南部生活区遇到一些踩着单车的儿童。德国联邦统计局数据显示,德国人口老龄化的问题已十分严重,领先欧洲诸国,位居世界第二,仅次于日本。截至2010年,德国8180万居民中,仅13.5%小于15岁。相比之下,日本为13.4%。德国65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总人口的20.4%,此外,德国还是全球出生率最低的国家之一。
在法兰克福,我曾与一位法律系毕业,目前供职于公关公司的德国青年聊天。他是德国汉堡人,在法兰克福需要租房子,而每月租金大概是500欧元,但房子仅为10平方米。
危机长期难解
坦白说,德国经济的现状令人鼓舞,但这并不能解释我的两个疑问:第一,德国为什么一定要帮助南欧?第二,欧债危机将何去何从?
一日,我拜访了一家资产管理公司,其办公室位于Opernturm中,这是一座170米高,由著名建筑师ChristophM覿ckler设计的摩天大楼。有趣的一点是,瑞银占据了这座楼的大部分楼层,他们的员工甚至有专门的电梯直通办公室。
这家资产管理公司的投资经理享有一间宽敞的办公室,墙上悬挂着一副神情不屑的女人肖像,窗外则是绝佳的市区风景。
经理向我娓娓道来,很多人认为德国援助希腊或者意大利主要是出自经济上的考量,担心自身经济被拖下水,但真正原因却是政治上的。在二战后,由于担忧纳粹复兴以及德国再次主导欧洲,德国和法国签订了所谓的安全协议,同时欧洲一体化的推进,令德国国家利益和其他欧洲国家牢牢地拴在了一起。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德国人要资助债务国的原因,一方面是忏悔,即对当时德军行径的弥补,另一方面是政治上的需要。如果现在将希腊踢出欧元区,相当于对过去60多年来一体化的彻底颠覆。德国人天性追求稳定,欧元区一旦发生任何巨大的转变,都是他们不能接受的。
他指着桌上一张打印的投资组合表告诉我,欧洲央行主导的购债计划,加上欧洲稳定机制(ESM)能确保债券市场在短期内趋于稳定,这也是近期欧洲多数国债收益率大幅回落的原因。当然,欧洲明年很可能会讨论甚至启动欧元债券,这将是史无前例的。一旦这种假设发生,那么,从长期来看,欧债危机将得到实质性的解决。
“一直以来,欧元区只做到了货币上的统一,但语言、文化以及财政的分裂,都使得债务危机难以愈合。不过从投资的角度看,考虑到美国财政悬崖以及中国经济放缓,我们目前正在做空一篮子欧元资产。”他说道。
我调侃道,“欧元现在太高了,不是吗?个人观点,欧元会在长期跌到1.1。”他笑着点点头,“这并不是没可能,如果购债计划失败,加上外围利空因素,欧元有可能长期走弱。所以要说欧债危机快结束了不太可能,我们应持中立态度。”
持有类似观点的并不在少数。我在柏林曾与德意志银行外事主管ThomasMatussek共进午餐,席间他告诉我,ESM(欧洲稳定机制)和OMT(直接货币交易)项目合并在一起,将在短期内舒缓债券市场的紧张情绪。但问题在于投机资金太多了,只要一有漏洞出现,它们就会轮番攻击处于薄弱环节的市场。
上周,尽管欧元对美元大涨1.8%,但从欧洲传来的消息并不乐观。上周五,欧盟预算谈判因分歧严重宣告崩溃,该谈判意在讨论约1万亿欧元的欧盟2014年~2020年中期预算,这意味着欧盟各国对预算还有300亿欧元的缺口无法弥合。事后,德国总理默克尔勉强表示,希望在2013年初能达成预算。有分析人士预计,谈判失败将导致欧盟主导的数千亿欧元中长期公共投资项目存在风险,进而打击欧盟经济。
在德国短暂停留6天后,我终于要离开了。我尚不能确定欧债危机何时终结,但我知道德国会幸免。因为一个国家能将高度秩序化、理性、简单与热爱生活融合在一起,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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