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聘陷阱+佣金“黑洞”交易所疯狂薅“羊毛”

每经记者 郑堪艺 韩海龙 于垚峰 赵春燕 发自深圳 南昌 北京

文化艺术品交易所在全国遍地开花，亦成为此次交易所整顿风暴的“重灾区”。这种“艺术品份额化交易”模式，将经过估值的艺术品细拆成若干等份发售，并采取类似股票的方式上市交易，在楼市与股市低迷中，此“艺术品股票”的吸金能力大显神通。

然而，“38号文”一出，一批文交所即停牌整顿，“摇钱树”一夜之间变成不合规产物。《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今天就各地文交所的未来命运进行个案调查，发现它们正各寻出路，而这些出路合规与否，尚有待整治重拳砸下。

另外，我们编发了“山寨”黄金交易所一名交易员的自述，向读者展示这类“山寨”交易所是如何从客户身上巧取豪夺的。

每经实习记者 郑堪艺 发自深圳

俗话说“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么层出不穷的各种交易所利益链背后，正是庞大的客户群在“供应”羊毛，其中的内幕究竟如何呢？《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最近采访了一位黄金交易员，从他的自述中，你或许能找到答案。

这位黄金交易员对记者说，由于A股市场经常一片惨绿，很多人觉得玩A股“不给力”，当天买入次日才能卖，而且还有10%的涨跌幅限制，也“不刺激”。很多黄金投资公司抓住这一点，不断宣扬黄金投资的好处，吸引客户进来。2011年初，他刚接触黄金市场，便进入XX金汇投资有限公司，很兴奋，一度以为找到了一条通往财富爆发的捷径，最后却发现这是一条“不归路”。

他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招聘陷阱

XX金汇投资有限公司招收很多业务员来跑客户，这些业务员每天要接受公司“导师”的培训，培训内容除了黄金的基本知识和公司的基本要求之外，更多的是通过各种方法和途径向业务员灌输黄金行业如何好如何赚钱。“导师”总会眉飞色舞地讲谁谁1个月赚了多少，谁又翻了几十倍，甚至还亲自打开账户，演示其“战绩”。非常有吸引力的数字，加上独特的交易规则：T+0交易，杠杆交易，保证金交易，双向交易，一想就十分刺激。一来二去，很多听众会对这个平台深信不疑，信心满满地把自己的积蓄投进去，进行黄金买卖。

公司还以操盘手和储备干部的名目招收一些人才。但是要成为操盘手和储备干部，不仅学历要求高，而且对“业务水平”的要求也很高。被招进来的初级操盘手要想转正，就必须达到公司的转正要求。所谓转正要求，就是要求操盘手投入一定资金，然后用这些资金进行操作，达到公司既定的盈利目标和操作手数。因为很多黄金投资公司是依靠操作的手续费赚钱的，手数越多，公司赚的钱也就越多。

公司招来的初级操盘手经过简单培训后，就会有“导师”来说服这些操盘手抽钱开户入金操作，以便转成正式的操盘手。初级操盘手跟正式操盘手的待遇差别很大，福利也完全不同，所以很多初级操盘手很容易被诱惑进来，想方设法筹钱，以达到公司设立的转正目标。这时候，公司的“导师”就会带领操盘手进行操作，盈亏都由操盘手承担。很多“导师”会故意诱导操盘手多操作，以便赚取更多佣金。几乎所有的操盘手因为对市场认识不够，加上利润诱惑，以惨败爆仓收场，没有一个能够达到公司规定的转正标准，最后赚钱的只有公司。储备干部的情况跟初级操盘手的情况大同小异，只不过是公司巧立名目骗取投资人的钱财罢了。

佣金“黑洞”

作为XX金汇投资有限公司的投资顾问，可以拿到佣金返还。所谓佣金，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一手单，平台上扣了买卖5个点的点差费用，也就是50美元（因为做的是伦敦金，是以美元来结算的），再加上50美元手续费，加起来100美元，全部在客户下单的时候从客户的账户上扣出。客户下单赚取的钱有很大部分被点差和佣金收走，真正能够盈利的情况很少。200美元的盈利，100美元已经被扣，客户的净利润是100美元，然后返还投资顾问50美元佣金提成。很多之前在证券市场上做投资顾问的人也是被这样的高佣金提成所吸引，纷纷跑到黄金投资公司游说客户“弃股投金”。投资公司给顾问的培训思路也就是鼓励投资顾问去找更多的客户，然后鼓励客户不停地操作，因为是24小时交易，操作手数越多，投资顾问和公司就可以赚更多的钱，而客户因为频繁操作，都是以亏损或者爆仓收场。

我记得第一个伦敦金的仓位开好后，回家通宵做单，下单之后一直盯着盘面看，赚钱之后就平仓，接着又找机会下单，一个晚上就操作了20多个来回。其实这样操作做错的机会很大，一做错造成的亏损也就很大。仅仅这一天，我贡献的手续费就达2000多美元。

客户的资金并非第三方托管，没有安全的保障。伦敦金的开户需要签订开户协议，并且需要客户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进行登记，开立交易账户和密码后，客户只要下载相应的平台就可以打开。但客户的银行卡跟交易账号并不是绑定的，也就是说没有第三方托管的形式存在。客户的资金出入，首先要进入公司的对公账户，然后公司通过对公账户转到客户的交易账户。中间这一环节怎么操作，是公司不为人知的内部操作，客户只能完全信任公司能够保障资金的安全，否则这种资金是没有任何保障的，所以伦敦金公司有卷款关门的事情出现也不足为奇。

客户开完交易账号，第二步就是入金。伦敦金的入金程序比较复杂，客户的资金要转成美元，电汇到境外公司开立的账户里，然后公司才打回客户的相应账户中。这个时间一般要1到2个工作日。客户出金的程序跟入金是相反的。这两个步骤收取的费用很高，除了银行电汇的费用，还有交易平台收取的平台费用。一般一笔资金收取客户600元左右人民币，资金量大的话，收取的费用更高。

结果，亏损了大半本金，而且公司的太多问题让我再也HOLD不住，我最终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整顿重拳砸下 各地文交所命运走向各不同

/天津/

天津文交所或借股权变更谋出路

每经记者 赵春燕 发自北京

交易所整顿的帷幕在全国拉开，而作为首个在全国实行“艺术品份额化”交易的天津文化艺术品交易所（以下简称天交所）在此刻尤为引人关注。分析人士称，交易所整顿的三条禁令——“不能变相搞均等份额，不能变相搞股票交易，不能变相搞期货、金融衍生品交易”，似乎将目标明确指向了天交所。

据官方媒体消息，2月12日，天交所表示，该交易所将优化股权结构，并确定由国有企业控股，相关实施细节正在抓紧落实中。

据悉，天交所现为民营股东控股，在外界看来，此次股权变局或意在应对国家相关部门对于艺术品份额化的清理整顿。清科研究中心分析师张兰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天交所此次股权重组，可以看作为己 “正身”，“此前国务院整顿文件中，天交所的份额化发行因其与证券发行相似的结构，基本可以确定是在整顿之列，剩下的问题是，天交所是从此取缔该项发行业务，还是从中寻求模式转变，以合法身份生存下去？”

艺术品份额化交易将被叫停

2月2日关于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工作会议暨部际联席会议第一次会议上，联席会议召集人、中国证监会主席郭树清严厉提出，不能变相搞均等份额，不能变相搞股票交易，不能变相搞期货、金融衍生品交易。

“均等份额”、“变相股票交易”似乎专门指向了一些文交所进行的“艺术品份额化交易”。作为第一家进行“艺术品份额化”交易的天交所自诞生之日就饱受争议。

去年，中央财经大学文化创意研究院执行院长魏鹏举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艺术品不是一个可以证券化的对象，在所有成熟的资本市场这一点大家都非常明白，因为它本身不具有生产增值性；艺术品从它的本质来说，它是不可能被分割的，被分割以后就毫无价值。”

除交易模式存在争议之外，天交所的交易规则频繁修改也被投资者所诟病。据悉，天交所的交易规则中，投资者的开户金额从最早的5万元提到50万元，后又提到100万元，然后又降至50万元。

去年11月24日，国务院出台“38号文”之后，天交所的多只艺术品份额开始上演“跌跌不休”之势。质疑声中，天交所暂停了开户，暂停发售新的艺术品份额产品。记者从天交所官网“发售上市计划”一栏了解到，自2011年10月21日之后，天津文交所就没有新的艺术份额发售。

天交所或借股改寻出路

作为全国首家实施 “艺术品份额化”交易模式的文化艺术品交易所，天交所的股权结构曾广受关注：与上海文交所、深圳文交所及泰山文交所的国有控股结构不同，天交所的绝大多数股东都是民营企业或自然人。

天交所股权重组的官方消息中，提到“业内分析，此次天津文交所引进国有企业控股，有望克服自身‘软肋’，通过优化股权结构，强化资源配置能力，提高交易所的公信力及抗风险能力，为日后发展奠定良好基础。”

资料显示，天津文交所为民营企业和自然人股东控股，其股东由天津济川投资发展有限公司、天津市泰运天成投资有限公司、天津新金融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及部分自然人组成。据其注册资料，大股东天津济川投资发展有限公司持股35.85%；二股东天津市泰运天成投资有限公司持股27.6%。两家公司分别成立于2007年和2009年，经营范围均涉及房地产和建材等行业。

近日，有媒体在报道中援引天交所内部人士消息称，该交易所的股权变更有可能包括天津新金融投资有限公司将成其第一大股东。该报道称，目前有关方面并未排除由一家中央企业控股天交所的可能，且这家央企“极有可能是首钢集团”。

以上消息，《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曾向天交所相关负责人士求证，尚未得到证实。

一直以来，天交所因其为民营企业和自然人控股，社会对其运作的规范性存在一定质疑。“如今确定由国有企业控股，进行股改，可以理解为天津文交所在为自身寻找出路。一旦文交所由国企控股，那么意味着其规范程度、公众对其信心将有望得到恢复和提高。”清科研究中心分析师张兰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

张兰分析，由于此前整顿交易所的政策并未将文交所一棒子打死，因此天交所可以借此契机，为今后进行业务模式转变、继续开展符合国家规定的文化交易打下基础。

/江西/

江西文交所尚未交易即遭整顿 仍在吸收会员

每经记者 于垚峰 发自南昌

国务院“38号文”一出，让江西省文化艺术品交易所（以下简称江西文交所）成立后推出的第一份艺术作品包尚未发售完成，就被迫中止发售，进行整顿。

2月9日，江西文交所一位不愿具名的负责人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按照“38号文”精神，他们已经中止了艺术作品包的发售工作，停止吸收会员，正在对交易规则和准入门槛进行修改，并将上报江西省政府。

不过，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虽然处于整顿阶段，江西文交所仍然在吸收会员，且现在入会的条件比之前“交纳100元会费”的条件更为宽松，完全免费入会。

未正式上市交易即被整顿

成立于2011年8月的江西文交所，在当年10月推出了第一份打包上市的作品，为国家一级美术师、江西省文联副主席蔡超的15幅山水画，命名为《蔡超·财富1号》，发售总量为1800万元，发售价格为1万元/份，实行会员制，单一会员投资人的认购区间最低为1份，即1万元，最高为销售总额的10%，即180万元。

邓小勇 （化名）在发售当天就认购了5份，“这个作品肯定会有很高的升值空间，比炒股肯定要保险。”他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说。

不过，事情并不如想像中那么美好。会员没有等来升值的财富，等到的却是停止发售的信息。

江西文交所上述负责人对记者表示，整顿之后的交易规则可能出现较大变动，因此他们在中止1号作品包发售的同时，将投资人的认购金额全部退还。

“38号文”停止了江西文交所首次作品包上市交易的步伐，不过，在此之前，就有炒家对江西文交所的“第一包”提出过质疑。

江西书画界名家方先生认为，蔡超此次打包的15幅作品中，总评估价为1800万元，远远超出了蔡超作品的实际价格。

江西文交所一名工作人员对此回应称，为确保投资人的利益，他们对《蔡超·财富1号》的确价进行了严格评审，聘请了5位业内人士对作品进行鉴定评估。鉴定评估专家集体作出的 《艺术品鉴定评估报告》中说明：《蔡超·财富1号》作品包标的物共15幅，计463.09平尺，全部为蔡超本人原创真迹，具有很高的投资收藏价值，评估价值为3.8万元~4.0万元人民币/平尺，价值1759万元~1852万元人民币。

新规出台前降低门槛吸收会员

“我们现在严格按照相关文件，已经中止发售作品包，没有开展交易，停止了对会员的吸收，并且正在对交易规则进行修改。”江西文交所上述负责人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他们虽然停止了发售，但是工作并没有停下，规则修改完成后，要上报江西省政府进行批复。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2月8日，记者以一名投资者的身份来到位于江西省文联内的江西文交所，一位姓王的工作人员出面接待。她一边向记者介绍文交所目前的情况，一边极力推荐记者加入会员。

“在整顿前，想成为文交所的个人会员，还需要交纳100元的会费，现在加入，连会费都不需要了。”王说，他们目前正处于规则的修改期，以后肯定会加强会员的准入门槛，因此这个时候加入，机会难得。

除此之外，她还极力介绍在江西文交所投资艺术品的风险小。她说，为了保护投资者利益，他们会在所有的发售款中，抽取40%作为份额持有的保障基金。

但是，记者在《蔡超·财富1号》作品包份额发售运营说明书上看到，江西文交所只在所有发售款中抽取20%作为保障基金。

/深圳/

深圳文交所停牌善后投资者盼处理方案

每经记者 韩海龙 发自深圳

深圳文化产权交易所（以下简称深圳文交所）去年3月份一则艺术品权益交易停牌公告后，众多投资者等来的，是政府的进一步明确表态：除获得批准的交易所外，不能变相搞均等份额，不能变相搞股票交易，不能变相搞期货、金融衍生品交易。

幸运的是，2011年底，一份由中宣部等五部门下发的《加强文化产权交易和艺术品交易管理的意见》（以下简称“49号文”）中，鼓励各地文化企业国有产权进入上海和深圳两个文交所交易，明确两地文交所经批准可探索采取非公开发行或其他方式进行艺术品交易。

近日，深圳文交所善后工作组工作人员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善后工作还在进行中，不方便透露包括涉及人数和金额在内的信息。

有投资者表示，其了解到相关解决方案已经上报，领导正在进行商讨，正在等待审批，上周末要求工作组对外公布具体方案。该消息得到了工作组人员的证实。

资料显示，将艺术品以资产包的形式，等额拆分进行上市交易的模式正是起源于深圳文交所。

2010年8月，深圳文交所发布了名为“天禄琳琅1001号-杨培江美术作品权益份额”的资产包，总定价200万元；2011年1月，其再次以1200万元和4500万元的定价推出了名为“潍坊中仁1101号齐白石美术作品权益份额”和“逸德阁1101号齐白石、傅抱石美术作品权益份额”的资产包。

据了解，三个资产包中，高者涨幅达到200%。

此外，尚未上市但已收取投资者款项的“天香琼脂资产包”，定价在7000万元左右。

截至目前，深圳文交所停牌已近一年，记者在与多位投资者的交谈中感受到，他们迫切希望早日收回自己已经被冻结近一年的财产。

“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钱。”有投资者说，众多投资者曾与深圳文交所高层当面对质，然而到目前为止，自身权益尚未获得解决。

据悉，去年12月份，曾有70余名来自各地的投资者到深圳文交所，希望拿回自己的财产。

鉴于此，2011年12月，由深圳市委宣传部、国资委、深圳广电集团等部门人员组成的工作组开始负责深圳文交所艺术品权益拆分业务的有关善后工作。据了解，工作组一般与投资者每10天进行一次接触。

针对目前的处理情况，有投资者表示，工作组仍未对外公布具体处理方案，而这正是他们希望知道的，应该享有知情权。

上周五，这些投资者已与工作组接触，希望获得详细方案。但目前仍无最新进展。

对于具体解决方案，有投资者希望按购买成本收回投资款，也有投资者看好自己所持权益的升值空间，希望在合适时间对资产包拍卖变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