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记者 由曦 发自北京2010年12月24日，平安夜下午，北京依然堵车，一向准时的方方迟到了半个小时，就在一天前，市政府下达了“限车令”。
在来会场的路上，方方接到了正通汽车高层打来的电话，这家主业为高端汽车销售的公司12月13日刚于香港上市，公司高层告诉他，如果再晚几天，赶上“限车令”的话，正通定价就不会那么顺利。
在瞬息万变的市场中，有了好的市场窗口，就要迅速把项目做完。方方用“生死时速”来形容摩根 大通12月中的项目进程，一个月里，他们做了8个IPO项目。
2010年，中国企业在海外融资上市达到历史最高，而摩根大通也在这一年完成了52笔交易、这些交易总价值约为612亿美元、公司业绩也取得了80%的增长。
对于2011年，方方认为，上海国际板的加速、香港人民币离岸中心建设以及国内经济的发展都会给投行业务带来更好的发展机会，摩根大通投行团队计划明年再扩充20%的人力。
方方指出，在细节问题得以解决的前提下，推出上海国际板百利而无一弊；在香港离岸中心建设上，发行以人民币计价的股票、开发更多人民币投资产品都是把“池子”做大的正确方向。对明年国内的宏观经济形势，方方表示，从投资者反馈来看，只要新增人民币贷款月度在5000亿元以上，货币政策就不能称之为紧缩。
在采访的最后，方方告诉记者，他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做投行需要是乐观主义者，做投资需要悲观主义者。”
香港-人民币离岸中心
NBD（“《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香港正考虑推出人民币计价的IPO，您对此怎么看？
方方：在香港用人民币计价做IPO绝对是一个方向，这对香港的资本市场和人民币的国际化都有好处，香港作为人民币离岸中心，要不断地积聚人民币，但积聚的前提是人民币得有投资渠道，原来人民币只能存银行或者买国债，但是有的投资者是想搞一些高风险、高回报的东西，所以需要让人民币有丰富的投资产品。
目前，人民币在香港买不了港股，如果说有一种人民币的股票产品，人民币投资的渠道就多了，渠道多了，池子就会变大，到时候香港就真正变成了离岸的融资中心了，这就跟当年日元在伦敦有很多相似之处，欧洲日元市场也是这样慢慢形成的。
NBD：香港作为人民币离岸中心，需要多少规模的人民币存量？
方方：现在人民币存量还是不够，如果几百亿甚至一千亿，池子都太浅，大鱼都不会来，我们希望池子会很大，这个市场要发展，即使没有1万5千亿，也得达到7000-8000亿的水平。
还有就是存款的乘数效应，比如5亿人民币存在银行里，银行又贷出去4亿5，贷款人拿其中的2亿5去做投资，另外2亿又放回银行，银行又可以再贷款，它有一个乘数效应，通过这种方式，就可以把池子越做越大，这是一个过程，大方向是不可逆转的。只要产品足够丰富，在乘数效应作用下，积累的速度是很快，池子一定要大。
海外公司来华上市与上海国际板
NBD：今年淡水河谷完成了在港IPO，您怎么看淡水河谷这样的国外公司来香港上市？
方方：淡水河谷已经成为香港市场的第四大企业，这表明了金融产品和形势的创新，也表明了香港作为世界金融中心地位的提高。
摩根大通担任淡水河谷的独家保荐人，同时也是其HDR（“香港预托证券”）的独家托管商。80年前ADR（“美国预托证券”）也是摩根大通创造的，因为当时美国以外的很多企业想要到美国挂牌，摩根大通创造了ADR，现在我们又创造了HDR，这对香港保持其国际金融中心地位居功至伟，巴西的公司能来，南非和阿根廷的就可以。
国外公司到香港来上市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对于公司改善股东结构，降低融资成本有好处，公司希望引入更多的本地股东，同时池子很深，将来融资成本会低；二是改善公司在这个市场的形象，可以想象的是，中国钢铁企业买矿石的同时，如果预期矿石会涨，也会买淡水河谷的股票。
NBD：那您又是如何看待上海国际板的？何时推出？应该注意什么？
方方：上海这一步是一定要走的，推出国际板对中国是有百利而无一弊的，但话又说回来，任何事情魔鬼都是在细节之中，还有很多细节需要研究。
比如对外汇的管理，筹集到钱，可不可以拿走。再举一个例子，到中国来上市，会计制度是用中国的、美国的还是国际的。 再比如，公司在美国上市，如果对股东有质疑的，可以进行集体诉讼，中国没有集体诉讼的法律，假设这个公司在美国和中国上海都有上市，那么怎么解决同股不同权的问题。
但是我强调上海国际板一定要做，门要先开，在不断地做中解决问题，这是一个大的趋势。
合资券商
NBD：摩根大通与第一创业成立合资券商一事目前正处在监管层审批之中，能否介绍一下合资券商的进展情况，以及为什么选择第一创业？
方方：摩根大通最后选择第一创业的重要原因是两家公司在管理理念和业务拓展上很契合。到目前为止，我们对这个选择很满意，即使第一创业规模不是很大，但是它很多东西跟摩根大通是一致的：大家对业务发展的方向，风险的管控还有职业操守都有相类似的观点。
NBD：成立合资券商面临最大挑战是什么？
方方：这个没有仔细想过，找到好的新娘是成功的第一步，两口子过日子肯定有矛盾，但是只要双方不互相拆台就一定能过去，怕就怕不想过了，那小事也会变大。
交易亮点
NBD：您曾在给《摩根帝国》这本书做序时提出了“大时代呼唤大交易”，在您眼中，今年摩根大通哪笔交易是“大时代的大交易”？
方方：如果从量和规模上来说，是农行，农行A+H发行，规模是大的，但是这种结构在2007年底中铁工第一次被使用。
从创新和复杂程度上来讲，我选的是广汽并购骏威和远洋地产九亿美金永续可转换债这两个项目。这些交易都是非常具有创新性，摩根大通今年52个项目，每个项目都有特色，每个项目都有故事。
（记者注：广汽以32亿美元将骏威汽车私有化，是香港市场迄今最大规模的汽车企业公开市场收购交易，同时母公司H股挂牌上市；远洋地产9亿美元永续可转股债券项目是亚洲迄今最大规模的该种债券的发行，该交易重启了亚洲股票关联市场。）
NBD：今年有一些港股IPO项目在中途被取消，这主要是什么原因？摩根大通为什么没有项目被取消？
方方：取消的最终原因就是投资者不买，当然还有一些尽职调查不充分等其他原因，但大部分都是投资者订单不足造成的。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包括前期准备工作不充分，对价格的判断不准确，推介的力度不够，买卖做不成最后一定体现在价格上。
NBD：正通汽车上市首日股价涨1%，您曾经说过，这样的涨幅最好，涨太多会被质疑公司被贱卖，但跌破发行价也不好看，那么摩根大通在定价上有什么经验？
方方：定价既是科学也是艺术，里面有很多因素：包括现金流折现的价值、与可比公司的比较、当时市场气氛和投资者对公司PE（“市盈率”）的判断。
定价没有一成不变的公式，是一个不断研判和讨论的过程。这是一个团队主导的过程。企业雇投行团队就是让你跟投资者去谈。你要对客户了解，并进行承诺。
当然其中包括很多持续的沟通研判，比如在项目团队归纳信息完毕后有一个销售员教育过程，我们会通过电视电话会议向销售员介绍上市公司，包括为什么定在这个价格区间、对投资者问题的解答。销售员不可能对每个公司都了解得非常清楚，但我们项目团队对公司很了解，销售人员遇到问题时，项目团队会给他帮助，甚至我们会亲自给投资者打电话，直到最后投资者下单。
NBD：摩根大通的稳定性很高，平均任职时间6年以上，这是由于领导人的气质还是公司内部文化氛围？
方方：一个原因是大家都能看得到希望，另外很重要的是摩根大通的报酬很有吸引力。公司总体的业务发展为员工提供了职业机会，大家很高兴，有奔头。这是一个正循环的过程，但要形成这种正循环是很痛苦的过程。
职业操守
NBD：国内IPO有很多乱象，包括最近的一个胜景山河的项目在上市之前被叫停。《每日经济新闻》最先发现其销售业绩与招股说明书不符，保荐机构在这个项目中受到很大质疑，有股民质疑保荐机构是在辅导造假，您怎么看，摩根大通如何避免出现类似问题？
方方：最核心的是职业操守，职业操守的建立是企业文化的一部分。我们公司有很多培训，合规意识在培训中不断加强，这种培训有很多是关于内幕交易的防范，风险的管理方面，这就是企业文化的一部分。
举个例子，去年上半年摩根大通从事一个上市项目，我们团队在尽职调查中发现问题，团队成员就主动给包括我在内的高管写邮件，邮件内容是：发现什么问题，我打算对以下问题做什么样的调查。后来这个项目停止了，因为确实在审计环节中发现了问题。但由于项目已经向联交所交表了，即使停下来之后也要调查。调查过程中，香港证监会就看到了我们基层员工写的电邮，检察人员说有这两封信摩根大通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这种素质就是一个好的金融机构和一般金融机构的区别。
我一直在说，金融机构的核心竞争力在于对风险的研判和定价，这个风险可能来自于贷款投资股票、投资债券，包括保险和信托也都是风险行业交易，金融机构离不开风险，但是要对风险进行管控。
NBD：我觉得您是一个现实的理想主义者，做投行是您的理想吗？
方方：其实我觉得还是很适合做这个事情的。做投行是要是乐观主义者，做投资是悲观主义者。做投资人要想到风险在什么地方，做投行要对风险进行研判，但也要看到企业的发展。
投行虽然很辛苦，竞争很激烈，但你跟客户只会有两种关系，一种是我有机会帮到你，另外一种是我没有机会帮到你，这两个集合就是我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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