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煜辉：美国为何又攻击人民币汇率？

刘煜辉（社科院中国经济评价中心）

        当下的美元反弹，只是弱美元的有序性和可控性的表现。

几个因素叠加令美元反弹

        美元指数自去年11月底从74.11反弹以来，力度能如此强，一度冲上80，多少还是有点超预期，这拜赐于几个因素叠加在一起，导致美元资本从全球风险市场阶段性撤离，进入今年1月有所放大。

        先是迪拜危机所引发的对于新兴市场泡沫忧虑，导致圣诞节前约有5%的美元携带交易盘平仓。随后奥巴马敢于针对华尔街大银行发难，奥巴马的政策转折选在这个时点，的确有点突然（1月20日民主党在马萨诸塞州参议员席位争夺战中的失利或是触发点），是为了挽回偶像光环的失落，以挽救日益临近的中期选举的权宜之举？还是真想创造历史，修正美国过去30年错误的轨迹？我们不得而知。一度传言，奥巴马要启用主张对华尔街严格管束的沃尔克取代盖特纳，美元反弹开始加速，因为银行被迫削减在投机市场的头寸，这都将使得对美元的需求开始上升。此时，被已经事先建立了高仓位空头的对冲基金所渲染的欧元区债务危机，更是使得欧元对美元出现大幅贬值，也助推了美元。

        当市场分析师纷纷对于欧元表现悲观，甚至开始预言欧元将会解体之时，事实上，美国人已经成功地完成对于自己债务的临时“救赎”。

救华尔街只是一场闹剧

        去年12月，市场就开始担心美国国债孳息收益率再次攀升至2008年9月份雷曼事件之前的高位，因为长期利率高企，意味着美联储将不可能从长期证券市场脱身。人们对于美联储保持独立性并确保长期财政偿付能力产生越来越大的怀疑，当盖特纳要借钱时，不太独立的美联储是否会再次被迫购买公共债务？这个结果又会导致投资者对于美国长期国债的信心循环降低，抛弃长债的就更多，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新发国债就要靠美联储购买，出现  “债务货币化”，造成流动性进一步泛滥，进而导致恶性通货膨胀和美元贬值，引发全球货币体系动荡。

        这个时候，奥巴马开始发力。

        现在看清楚了，在债务不断攀升的情况下，要压制住美国长期国债收益率只有两条路：一是联储出手再买，但存在上述的理性预期显灵的风险；二是让市场产生更多的债券偏好，我们叫“避险效应”，政府能做的，就是遏制市场的投机，资金才能向美国的国债和货币市场回归。

        对华尔街的及时警告是必要的，因为制造泡沫和危机的人，把政府投入的巨额救市资源变成他们的饕餮大餐，2009年华尔街的花红比2007年还要丰厚得多，而企业和家庭还在泥潭中痛苦地挣扎。美国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不过是一场闹剧”。如果奥巴马政府不愿意做出改变，他们会投票给那些愿意的人。

        于是，资金从商品和风险资产流出，使得美国国债收益率再次如期回落。从其中，我们看到了美国人的控制力。这样的事情我想未来还会发生，并成为关键时刻美元保持可控性的一个重要支撑手段。

攻击人民币，因不想美元反弹

        不可否认，当下要求人民币升值外部压力确实很大，但这种压力我们要有前瞻地分析，动态地看。

        金融危机爆发以来，美联储快速将利率降到零，靠着人民币的软盯住，增加了金融体系的稳定性，这使得美元在政府债务激增的情况下不至于完全崩溃。可以讲，人民币是帮美国人反危机立了功的，但美国人从来就不会有感恩之心，他们永远是实利主义者。当美元找到一些短暂的支撑  （欧洲主权债务的风险上升），人民币的盯住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反而成为了美元过于坚挺的一个助推力，美国人立马跳出来开始攻击人民币汇率。这就是自金融危机以来很少对人民币指手画脚的美国人，最近却突然变脸的逻辑所在。

        但是，你如果就此相信强美元的长期趋势，那犯了市场的幼稚病。尽管此轮美元的中途反弹力度有些超出我的预期，但也仅仅是弱美元保持有序性和可控性的一个部分。近期对于人民币汇率的攻击，恰恰反映了美国人不希望美元继续反弹的急切心情（人民币的粘住成为弱美元的一个障碍）。

欧元解体只是一个“传说”

        美元弱势的大趋势是不会改变。欧元的解体或只是一个“传说”。

        我不相信，猪仔五国（PIIGS国家，即葡萄牙、爱尔兰、意大利、希腊和西班牙）的债务问题会将欧元带入深渊。一则希腊（占欧盟GDP份额2.7%）、葡萄牙（1.8%）、爱尔兰（1.8%）和西班牙（11%）诸国经济总量加在一起才占欧盟份额的15%，二则美国和日本的政府债务甚至比这5国要严重得多。

        欧盟对于希腊救援的迟缓和苛刻，或许也是一种暧昧。因为欧元大幅贬值，使投资者回归美元。这样欧元区的出口将会得到帮助，并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经济困难的状况。

        反过头来讲，美国对于美元的调控也绝对不是要回归趋势性的强美元，这不符合美国的战略利益的安排。因为今天的美国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出口驱动型增长。

        对于美国来讲，弱美元政策是美国经济再平衡的战略选择。弱美元增加美国制造的竞争力，缩减经常项目赤字；美国庞大的对外投资随着美元贬值而获得巨大的资本盈余，能最快速地降低净债务率；更关键的是，弱美元将整体抬高传统工业领域的运行成本，换句话讲，只有传统的资源和能源泡在  “水中”，才能从根本上保证大量的投资源源不断地进入低碳行业  （美国  “再工业化”和新实体再造的载体选择），并充分保证这些投资的安全。

美财政赤字是最大系统性风险

        同时由美元的供求机制来看，其长期弱势也是必然。通过政府的高杠杆率来抵消金融机构的“去杠杆化”和消费者的“去杠杆化”的苦痛。由此，政府债务天量累积，改变了美元的供求平衡。一方面，美元供给激增——根据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最新预计，美国政府2010财年预算赤字将至少高达1.56万亿美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0.6％；而另一方面，美元需求萎缩——随着净资源  （美国内需）萎缩，外部世界经济增长放缓，全球贸易增长放缓。

        美财政赤字为当今世界最大系统性风险，导致美元长期弱势的基本面，这不是政府的主观意志所左右。对于美国政府来说，剩下的事情，无非是采取各种手段，灵活地调节市场的预期，为了保持这种美元弱势的可控性和有序性，使得弱美元在不至于引发本国通胀失控和利率激升的情况下，获取最大的利益，为美国经济的再平衡和再工业化创造最有利的条件和赢取更多的时间。

        老实讲，中国人若能挺过上半年，美元将会重归弱势。那时，美国人对于人民币盯住的不满又会息声，如果债务恶化和长期利率攀升，或许还会向人民币重新投出赞许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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