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聘100次都不解气的”的外包商是如何产生的？为什么碧桂园的第一个外包项目就产生如此多的问题？承建商又是怎样建造这些别墅的？《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就此展开进一步调查。
每经实习记者 黎光寿 发自长沙
“长沙威尼斯是碧桂园集团第一个实行劳务外包的项目，现在出现这样的问题，解聘他们100次都不解气。”12月5日上午，长沙市五一大道湘域源茶楼的一间包厢里，碧桂园集团董事局主席助理、投资者关系主管刘嘉毅对碧桂园问题别墅业主罗邵波夫妇说。
“解聘100次都不解气的”的外包商是如何产生的？为什么碧桂园的第一个外包项目就产生如此多的问题？承建商又是怎样建造这些别墅的？《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就此展开进一步调查。
4家公司参与承建威尼斯城
究竟是谁建造了碧桂园长沙威尼斯城？在时任碧桂园现场工程师范绍祥的日记中，记者找到两家公司：一是湖南星大建设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以下简称湖南星大），一家是中建五局。经过顺藤摸瓜的调查，又有两家企业浮出水面：湖南广福建筑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湖南广福）、湖南望新建设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以下简称湖南望新），其中湖南星大负责第7区到第12区的工程，湖南广福负责第13区到第22区的建设工作，而中建五局和湖南望新负责的是第1区到第6区的施工。
《每日经济新闻》先前报道的12区房屋质量问题，属于湖南星大施工的范围内。据湖南省工商局提供的资料显示，湖南星大是在该局登记的非上市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1998年10月14日，注册资金14008万元，具有房屋建筑工程总承包一级资质。该公司的发起人是长沙县星沙镇建筑工程公司工会和庄新明、陈良等29个自然人，法定代表人为訚定武。
根据湖南星大集团的网站介绍，星大集团施工的长沙碧桂园威尼斯城等多个项目曾经获评为省优样板工程。
湖南星大集团质安部经理王旭飞对记者介绍，该公司承包了碧桂园威尼斯第7区到第12区的工程施工，总承包人是公司项目经理邓文，但其中的12区由碧桂园指定边疆担任项目经理，“我们实际做的就是第7区到第11区。”长沙业内人士对记者表示，虽然法律并不允许这样的分包或者转包行为，但这种项目操作模式在长沙乃至全国都非常普遍，“项目的主导权并不在建筑公司，而是直接的项目承包人。”
记者找到当时承包碧桂园威尼斯项目施工的湖南星大项目经理邓文，他向每经记者承认了当时担任星大碧桂园项目经理的事实。而邓文目前担任总经理的湖南广福建筑公司当时也承担了威尼斯城的施工建设，施工的区域是第13区到第22区的工程。
根据湖南省工商局提供的公司注册资料，湖南广福是在该局登记注册的非上市股份有限公司，成立日期是1997年8月15日，最早的注册资金是4030万元，承担房屋建筑工程总承包二级施工。同样，负责碧桂园威尼斯城施工的另一家企业湖南望新也是在湖南省工商局注册的非上市股份有限公司，成立日期为1998年8月7日，注册资金31451.5万元，法定代表人为周国辉。但记者访问该公司时，恰逢该公司领导人都外出，其办公室人员一再催促记者赶快离开。
需要说明的是，并非所有承包商建造的威尼斯城项目都出了问题。
承包商指责项目“造价低”
湖南星大集团质安部经理王旭飞对记者表示，在此前的一个多月，碧桂园曾邀请他到长沙威尼斯城内召开过一次整改会，谈到房屋的质量问题和怎样整改，“会上我们参加的几方都留了电话号码，但现在还没有接到他们的电话通知。”王旭飞认为，造成房屋质量差的一个原因是碧桂园给他们的“建造价”过低。
“最初碧桂园给的建造价太低，调价政策也不灵活，跟不上市场的速度，2006年钢筋等建材涨价很快，但我们把价钱报给碧桂园董事会之后，他们要很久才能批下来，甚至有时就批不下来。在结算工程款时他们也显得非常强势，做得最绝的是把市场上的材料价和人工价都压到很低的水平，跟他们谈判根本就占不到什么便宜。”
“就拿你报道的12区来说，最初我们也差一点认为是不是项目经理拿得太多了，导致房屋质量低下，结果我们去调查，发现边疆往里投了几百万元，最后工程结算下来还是亏的。”王旭飞说：“主要是他做的联排别墅没有一个参照系，碧桂园的造价已经压到很低了，承包下来做本来就不赚钱，再加上当时停工整顿两个月，更是损失巨大。”
“房屋验收后结算的拖延更体现出碧桂园的强势。我们建筑业有一个规则，就是工程完工后建设方要扣上5%左右的工程费用作质保金，用来支付后期的维修费用，可是我们做的威尼斯城项目验收后，碧桂园在质保金外还有很大一笔工程款没跟我们结算。”
“目前的情况是开发商的实力太强，我们现在还有很多钱没有收回来。”王旭飞的顶头上司、星大集团总经理曹靖宇见到记者时表示。
不过邓文并不承认房屋有质量问题，他对《每日经济新闻》表示：“当时所有的主体工程都已完工并经过了权威机构的验收，如果鉴定机构鉴定房屋主体结构出了问题，施工方要负终身保修责任。”对碧桂园是否滥用其优势地位，邓文表示已不愿意再去回忆这个问题。“不管碧桂园强势也好，弱势也好，毕竟合同已经签了，就应当坚决执行下去，做完了再来说合同不公平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过他表示“以后可能也不会再做碧桂园的工程了”。
拖欠材料款项目经理外乡“躲债”
“边疆做完工程后，结算下来要亏1000多万元，去年以来一直有人找他要钱，他从今年端午开始就离开长沙外出躲债去了。”王旭飞对记者介绍，边疆是碧桂园方面指定的项目经理，负责12区联排别墅的施工任务。在接手12区工程之前，曾负责过第4区联排别墅的施工。“结果他签的许多单子都被归到12区账上，一共欠了材料款、民工工资1400万左右，现在星大已为此垫付了三四百万元。”王旭飞透露，边疆拖欠材料款的原因是碧桂园没有全部支付其工程款。“即使碧桂园全部支付工程款，边疆也还要亏损1000万左右，原因是造价太低了。”王旭飞表示，“建筑行业现在主要都采取垫资的方式，一般由承建商先期垫资购买材料、招募工人先盖房子，建设方（开发商）在经过了一段时间验收后支付工程款，然后继续开发。但边疆把工程做完通过验收后，却拿不到工程款，以至于影响了下一步的合作。”
“材料费都是通过赊账的方式拿过来先用的，但人工费必须要立即支付，边疆为此项目支付了几百万，他最后没有全部结算到工程款，我们作为项目中标的公司，就只能承担他给我们带来的法律责任，现在已经从公司账上划出去三四百万了，这些都是我们公司的钱。”
“本来按照原计划，我们希望这项合作能够给我们带来大约100万元的管理费收入，可是现在却给我们带来的是1400万元的亏空，边疆现在承受不了自己躲债去了，可我们的公司还得要正常营业，我们只得承担这些亏空。”王旭飞介绍称，2008年底以来，跟材料商有关的官司接连不断，“总共大约有14~15个，有的已经结案了，有的还要继续应付。许多材料商也很可怜，他们辛辛苦苦积蓄了一些家底，但碧桂园的房子验收后却一直拖着不给工程款，给我们、边疆和材料商带来了很大损害，公司到现在都没有这么多钱给他们。”
王旭飞说：“我们多次跟碧桂园方面协商，一两个月前才达成意向。我们管理费也不要了，再由他们董事会补给我们三四百万元，我们再找材料商协商，希望他们能够打一点折，公司再补一点，就可以了结这场纠纷了。”
项目经理：亏损2000万
12月14日，《每日经济新闻》电话采访了在深圳的第12区项目经理边疆，正在深圳“躲债”并寻找新工作机会的他表示 “现在决算还没有进行完，我和公司一共亏损了2000余万，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碧桂园尽快跟我把工程款给结了。”
边疆向《每日经济新闻》介绍，他最初与中建五局是联营的关系，2005年以每平方米1000多元的价格中标了碧桂园第4区的项目。“项目完成后，碧桂园方面认为我比较有经验，星大中标碧桂园第7到第12区工程以后，碧桂园建议由我来负责第12区联排别墅的施工工作，与星大又建立了联营的关系。”
据介绍，边疆任项目经理的第4区和第12区的建筑面积加起来一共有8万平方米，投标价格是每平方米1000多元，建筑工程款按照合同规定应当在竣工之后3个月支付，“如果有出入在决算的时候协商决定”。
“我们做的联排别墅没有参照系，中标以后材料款和人工费都发生了大幅度的变化，人工费从中标时每天60元上升至竣工时的每天80元，我们的造价也从预算时的每平方米1000多元上升到每平方米1400元左右。”边疆说：“在工程竣工后，我们每个月都在催工程款，去年下半年碧桂园给了200余万，和我们亏损的还有很大差距。”
“现在碧桂园给我们的工程款大约是每平方米1200元左右，但和我们主张的每平方米1400元还有很大差距，现在我自己倒贴了近800万。”边疆介绍，在碧桂园的工程中，像钢筋、玻璃等主要的建材一般都实行集中采购，而像铝合金门窗、施工用脚手架等都要在本地采购或者租借，工人也主要在本地招募。“项目亏损以后，碧桂园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做决算，工人拿不到工资，材料商拿不到材料款，给我和公司造成的压力都很大。我们只有每个月跟碧桂园协商，一个多月以前达成了一个口头协议，但长沙这边还需要董事会批准以后才有可能解决。”
而在碧桂园方面，记者一直在给其董事局主席助理、投资者关系部主管刘嘉毅打电话，但自从12月5日以后，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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