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记者 杨弃非 每经编辑 卢祥勇 刘艳美
12.5万车次,这是深中通道通车24小时的车流量。
“开通即饱和”,让深圳带动珠西的讨论加速变为现实。
不久前,《深入推进深圳—中山规划一体化行动方案(2024—2025年)》正式印发,作为其中唯一一项涉及具体产业的跨市域规划研究,两市将“共同开展跨江低空飞行网络及近期运行示范方案研究”。
梳理近几个月的动作,低空经济已成为深圳产业“跨江”的一条“明线”——
两个月前,作为大湾区首条跨海低空物流商业化航线,深圳—中山跨海低空物流航线完成首飞,两市随后还成立了深中低空经济产业联盟;江门也在发力,多个市辖区以低空经济打造“反向飞地”、开展招商活动;珠海更是广东确定的三座低空经济核心城市之一。
图片来源:新华社
回顾珠三角产业发展历程,一轮又一轮产业创新,让珠江东岸不断成为熊彼特式“破坏性创新”的发生地。这一次,伴随深中通道跨江向西,低空经济能否扣动珠西产业重构的“扳机”,形成新的内生动能?
又一个“电子信息产业”?
不久前,“纯血”鸿蒙正式开启测试的消息从东莞传来。
作为深圳产业外溢的典范,华为在东莞经历新一轮转型升级,带动东莞企业拉开新一轮智能化改造。东莞唯一的万亿产业,电子信息产业亦由此萌发新的增长点。
某种意义上,正在深圳电子信息产业的外溢下,东莞实现了自身的突破。
两市一道从“三来一补”走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智能终端产业集群携手进入国家先进制造业集群名单,东莞也完成了向万亿城市的转身。
仍在快速发展的深圳制造,能否催生下一个具有带动效应的产业?低空经济开始走上台前。
民航局数据显示,2025年,我国低空经济市场规模预计将达到1.5万亿元,2035年飙升至3.5万亿元,有望重写“新能源汽车奇迹”。
而在一众竞逐者中,深圳格外耀眼——截至去年底,深圳共有1700多家无人机企业,年产值达960亿元,分别占据全国的10%和63%,显现出产业外溢的基础。
而这一次,“跨江”成为深圳的必行方向。
据中山大学岭南学院教授林江分析,珠江东岸城市土地开发强度普遍较高,深圳更是“寸土寸金”,土地资源广阔的珠西城市,自然成为深圳产业进一步外溢的落脚点。
而就低空经济而言,城际低空飞行的最大航程为300公里,低空飞行产业链布局存在“1小时生态圈”,从两个层面来看,珠西三市都位于深圳低空经济产业的辐射圈内。
反过来,与深圳展开协同合作,也是珠西城市不愿错过的机遇。放大自身土地资源优势,成为其招揽合作的重要资本。
以中山为例,当地飞派国际(无人系统)智能制造产业园、福昆大湾区(中山)低空经济产业园、中山阜沙低空经济产业基地等产业平台载体,均能为低空经济提供发展条件。江门则选择在深圳打造“反向飞地”,以期通过跨市产业链协作,将更多深圳企业制造端链接至江门。
通过“深圳链主+珠西配套”“深圳总部+珠西制造”的发展模式,珠西城市同样有意借助低空经济的导入,带动本地传统产业搭上转型快车。
比如,对于深中低空经济产业联盟成立,有当地企业接受采访时提到,由于中山的传统企业之前很少接触低空经济领域,通过产业联盟,组织行业磋商,可以让企业尽快了解自身可以为低空经济领域提供何种产品,以参与和赋能中山低空经济发展。
等待一个“爆点”的珠西
以中山、江门为代表的珠西城市,对于迎接一个标志性新兴产业、进而推动城市迈入发展新阶段,已经期待了太久。
珠西三市尽管面积差异较大,但经济体量大体相当。不同于珠江东岸连片的万亿城市,2023年珠海、中山、江门GDP分别为4233.22亿元、3850.65亿元、4022.25亿元,离迈过万亿门槛距离尚远。
产业体量偏小,是三市面临的共同问题。工业增加值最高的中山,2022年仅为1677.8亿元,处于2000亿元以下区间。如果放在长三角来看,处于同一区间的城市是湖州和芜湖。
但三市并不缺产业发家的故事。
以中山为例,上世纪80年代起,凭借“一镇一品”产业发展模式,中山涌现出沙溪服装、小榄五金、大涌红木、灯都灯饰等名声在外的产业名片,并与顺德、南海和东莞并称“广东四小虎”。然而,直到现在,中山的主要优势产业仍保持数十年前的格局,产业偏传统、竞争力普遍不强。
也源于历史基因,工业仍然是三市最重要的发展基础。体现在当地的产业叙事中,中山“目前已经积累了33个工业大类,3个千亿元级、12个百亿元级产业集群,产业配套基础扎实”;江门则是“广东老牌工业城市,工业基础好、门类齐”。
2022年,中山、珠海、江门工业总产值都在5000亿元至7000亿元区间。放在广东全省来看,在深圳、广州、佛山、东莞、惠州5个“万亿工业大市”之后,三市被认为最有可能率先达成万亿工业总产值。
问题在于,如何盘活现有产业基础,让下一个“万亿工业城市”早一点出现?一种可行之策是,培育一个具有带动性的产业。
往远了看,新晋“新能源之都”常州,无疑得益于政府对于动力电池产业的有效“风投”,但同样重要的,是新兴产业对于自身产业基础的整合与带动。
有分析指出,常州拥有41个工业大类中的37个,207个中类中的191个,666个小类中的600个。在常州5700多家规上工业企业中,有四成都是装备制造,常州智能制造装备产业已经入选首批国家战略性新兴产业集群。而基于这种产业配套力,“一旦有了新的风口,常州都有可能‘原地爆发’”。
往近了看,被电子信息产业数轮转型“改造”的东莞,眼下也在谋划城市产业格局新的“打开方式”。去年,东莞将打造“全国鸿蒙智造之城”列入年度目标任务,推进鸿蒙赋能东莞智能制造。
对于眼下的珠西城市而言,低空经济同样有望成为牵动珠西产业发展的一根引线。
一方面,作为珠西的极点,珠海已然积累起低空经济的优势,根据每日经济新闻·城市进化论与火石创造联合发布《城市低空经济“链接力”指数报告(2024)》,珠海位于全国城市低空经济“链接力”指数第18位;
另一方面,包括深中通道在内,各类通道的打通拉来“外援”深圳,一个低空经济产业的“蓄水池”有望在珠西显现。
以产业创新重写“硅谷模式”
而在低空经济“缝合”珠江两岸产业的背后,一种基于全局的湾区产业发展模式亦浮出水面。
国家高端智库CDI研究员宋丁撰文分析,尽管《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发布已有5年,从实际运行情况看,“城市群基本架构搭起来了,湾区内部各个城市之间合作也在稳步推进”,但“大湾区的整体经济、科技经贸合作等仍然处于表象阶段,缺乏足够的广度和深度”。
事实上,大湾区正是参照世界知名湾区的成功经验进行发展。
第一步建通道,迄今已有虎门大桥、南沙大桥、港珠澳大桥加密联通,但在疏通入海口东西两岸屏障和强化两岸经济科技交流互动方面,尚未起到更加深入的引领作用;
第二步建高校,香港高校纷纷“北上”,然而由于历史短板,大湾区尚无高校能够发挥出类似斯坦福大学的带动作用。
深中通道被称为“关键一横”,源于其恰好将珠江两岸具有强落差的城市相连,在宋丁所说的“洼地补缺效应”下,深圳的产业势能转化为外溢动能,以产业流动打破珠江两岸常年缺乏沟通的状态。
而如林江观察,这种流动甚至在深中通道建设之初就已经开始出现。比如,早在2021年前后,基于通道的建设预期,珠海、中山先后提出深珠合作示范区、深中跨江融合发展示范区。
从某种意义上说,比起通道逻辑和高校逻辑,产业逻辑在大湾区的协同发展中扮演着更重要的角色。在这种与世界湾区不尽相同的发展模式中,产业创新领域具有较强优势的深圳,就成为带动全局发展的关键。
此前,深圳市原副市长唐杰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分析过深圳带动湾区城市推进产业创新的路径。
据他分析,与日本精益生产模式单纯将生产环节向外转移不同,深圳生产的大多数是创新性产品,需要供应商具备一定创新能力才能加入。由此,深圳技术不断变化,就能带动整个供应商体系的创新升级。
一个例子如经济学家张五常曾提及,深圳相较于硅谷的优势,在于其培养出了一个东莞工业区,在这里,“无数种产品皆可制造,而且造得好、造得快、造得便宜”。
大湾区的新一轮发展背景下,这种模式的规模和范围都需要进一步放大。特别是面对江苏等长三角省市的追赶,过去因“单打独斗”而显得活跃的广东企业,需要进一步拧成一股绳,并由此推动大湾区乃至整个广东经济的再造。
而在这个过程中,就如唐杰所说,将经历一波一波的衰落,又一波一波兴起。产业和人口的聚集引起低创新性产业外迁,又会有新一批的创新人才集结,形成新一轮的创新产业的创业高潮,并形成熊彼特说的“破坏性创新”。
眼下,珠西或许正是这一轮改造的核心。
记者|杨弃非 编辑|卢祥勇 刘艳美 盖源源
校对|刘思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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