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岛之城向海而兴，自贸区金融改革的“舟山样本”

2017年，中国（浙江）自由贸易试验区在舟山挂牌成立。五年来，浙江自贸区经历了扩区，舟山片区作为“发源地”，也是我国唯一一个由陆域和海洋锚地组成的自由贸易园区，依海而生，这座千岛之城孕育出了蓬勃兴旺的海洋经济，其中油气产业尤为特色。

舟山群岛本身并不产油气，却在油气储运等方面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坐落于东海之滨，舟山是长江流域和长江三角洲对外开放的海上门户和通道，与亚太新兴港口城市呈扇形辐射之势，地缘优势明显。不仅如此，众多无人岛也为油气仓储提供了先天基础条件。历经种种探索实践，舟山走出了一条“无中生油”“聚气发展”的差异化发展道路。

过去五年间，油气全产业链建设是从“0到1”的过程。如今，舟山已成为我国油气产业制度创新和油气企业集群发展的开放高地：建成了全国最大、单体全球第二的石化基地；打造了全国最大的能源保障基地；跃升为全国第一、全球第五大国际船加油港；成为全国第一大油气贸易港和油气企业最为集聚的地区之一……

一系列亮眼的数据仅是舟山自贸区改革创新成效的缩影，这背后同样离不开金融力量的保驾护航。近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走进舟山，探寻“油气+金融”的融合之道。

“保登系统”助力企业疏通融资堵点

浙江国际油气交易中心（简称“浙油中心”）是目前全国最有影响力的油品交易平台之一，年贸易（交易）额约占整个浙江自贸试验区舟山片区油品交易总额的40%。

浙江国际油气交易中心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李玉雯 摄

目前，浙油中心有会员企业2436家，当中不乏国际知名油企和行业头部企业，另有更多的中小油品贸易企业被自贸区良好的税收营商环境吸引而集聚于此。

对于部分中小油品贸易商而言，融资难是经营发展的一大羁绊，由于油品存放的特殊性，银行账目难以控制货权，因此贸易商往往面临着货在仓库却难以融资的困境。目前，舟山片区的油库能容纳3至4千万吨油，如何将这庞大的仓储资源盘活？

已有相关探索取得进展，此前，中国银行舟山市分行落地了全国首笔保税项下的油品仓单质押融资业务，为浙江自贸区建设系统化油品仓单融资体系探路先行。

事实上，仓单质押融资的一大关键点在于识别解决重复质押、质押后出售等问题。浙油中心总经理赖新解释道，油品仓库库存管理相对较难，此前银行在库存质押融资做过不少尝试，当中也出现了一些风险，比如企业在把货质押后又卖掉了，或是重复质押给多家银行等，由于各环节数据没有完全打通，因此银行对类似风险也缺乏有效识别手段。

在此背景下，由浙油中心联合多方建设的保税商品登记系统应运而生，为仓单质押融资提供了有力的技术支撑。

据了解，保税商品登记系统以自贸区优势品种保税燃料油作为试点品种，利用区块链技术“唯一性、可追溯、防篡改”的特征，通过数据共享、认证，实现了保税商品从入库到出库的全流程管理和确权，可以有效解决大宗商品仓库“一女多嫁”“重复质押”等难点。

“比如我们利用仓库网关将液位密度、温度等信息放到区块链上，这样一来，实物和仓储数据就能通过物联网对应起来，并且信息流转中又是不能篡改的，这样就能有效解决大宗商品重复质押这些问题。”赖新对记者表示，商品从入库到出库，每次转让、每次质押，都能在这个系统中反映出来，“将所有仓库都纳入这个监管系统中，相当于进行一个保证，银行也可以介入进来提供融资服务。”

2021年3月，人民银行杭州中心支行与浙江省自贸办联合发布《关于金融支持中国（浙江）自由贸易试验区扩区赋能的指导意见》，提到支持区内银行为油品现货交易所会员提供仓单现货买卖资金清算和仓单质押融资服务；指导推动浙江自贸试验区保税商品登记系统与人民银行征信中心动产融资统一登记公示系统对接。

“这两个系统一体化打通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互补对接。”赖新对记者表示，此前实操中仅依靠人民银行的登记公示系统其实是并不完备的，因为无法确定登记的数据是否真实。上述两个系统对接后，保税商品登记系统能够实现商品从入库到出库全流程真实管理，从而确保在人民银行公示系统所登记的信息是真实可靠的。

记者了解到，海关、上期所和浙油中心已完成保税商品登记系统联调测试，目前上期所与技术供应商正进行系统用户验收测试和上线方案评审。赖新透露，这一系统预计今年上线，明年将实现和银行系统对接。

油气衍生品交易模式日趋丰富

今年1-8月，浙油中心实现贸易交易额2916.23亿元，同比增长40.17%，其中线上交易额已经超过去年全年总和；贸易交易量5185.98万吨，同比增长14.01%，市场持续活跃。

记者了解到，部分会员企业油品贸易以美元结算为主，为满足会员企业日常经营需求，浙油中心也得到了人民银行的大力支持。2021年3月，人民银行杭州中心支行与浙江省自贸办联合发布《关于金融支持中国（浙江）自由贸易试验区扩区赋能的指导意见》，支持浙油中心设立现货油品仓单交易经常项目结算账户。目前，浙油中心与建设银行、浙商银行、中国银行等开展合作，推进美元结算功能系统建设。

今年7月15日，浙油中心与浙商银行合作开发的美元结算系统已上线，正着手推进业务试单。建行与中行正进行接口开发，预计年内完成开发和上线。

立足于现货交易，浙油中心正在逐步探路发展中远期订单交易、中远期合约、衍生品交易，在场外衍生品交易模式探索创新上，走在地方交易场所前列。据悉，浙油中心目前已获得41个交易品种，以及现货挂牌、单向竞价、现货场外撮合、产能预售4个交易模式备案批复。

值得一提的是，这其中于2021年11月上线的产能预售交易模式，也是首个落地的中远期交易模式。简单而言，产能发售后会形成订单，并且有7天到3个月的转让期限，到最后交割期才会订立贸易合同，再进行现货交割，如此一来可以大大提升交易效率。

“对于生产企业，产能预售可以拓宽销售渠道，提前锁定利润；下游客户则可以提前获取优质的采购资源。”赖新对记者表示，不仅如此，产能预售还有利于市场提升资源对接效率，促进期现联动以及现货资源跨区域流通。

不过，在上述交易流程中，生产企业和下游客户都会面临一个问题，即未来市场价格波动的不确定性。为了做好“保供稳价”，今年6月，浙油中心与上期所合作落地“期货稳价订单”业务，在国内首次将该业务拓展至能化品领域。

买卖双方在签订产能预售订单的同时，利用期权工具对冲风险，减少企业原材料采购或销售的价格波动幅度带来的影响。这当中，上期所提供降低价格波动风险的期权工具；浙油中心作为现货平台，通过预售产能为市场保障供应；期货公司为市场参与方提供期权服务。期现市场两头发力，利用金融工具切实服务实体企业。

可以看到的是，上期所作为浙油中心的主要股东之一，两者的互动合作愈发紧密。自2019年《共建长三角期现一体化油气交易市场战略合作协议》签署以来，这项工作相继被写入浙江省多部重要的发展规划中。目前，长三角期现一体化油气交易市场建设正全面提速，浙油中心与上期所的合作成果也不断涌现。

除了前文提到的“产能预售+期货稳价订单”业务，浙油中心和上期所于2021年6月共同发布“舟山价格”，是首个以国内期货市场价格为定价基础的人民币报价机制，至今影响力持续提升。种种创新合作都是长三角油气期现一体化“越贴越近”的生动实践。

便利化政策畅通外汇收支流程

舟山自贸区创建之初，是以保税燃料油为橄榄枝，吸引国际船舶前来加注。如今舟山保税油年供应量达552万吨，年均增长31.9%，跃升为全国第一、全球第五大国际船加油港。

记者从人民银行舟山市中心支行获悉，针对保税油在境内外企业间转卖未纳入海关统计的实际，舟山大胆探索印证，通过联动创新，以第三方货权凭证作为依据，为保税油境内转卖便利化结算畅通渠道，切实助力自贸区保税油业务快速发展。今年以来，支持辖内油品企业办理保税油品转卖跨境收支业务累计金额75亿美元。

同时，为了“让数据多跑路，让企业少跑腿”，人民银行舟山市中心支行支持银行优化贸易外汇业务办理流程，运用技术手段通过审核电子单证等方式为企业提供更加便捷的数字化服务。

浙江海港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简称“海港国贸”）主要从事成品油国际贸易和保税油加注业务，每月收付汇量较大，收汇平均每天2-3笔，付汇平均每月4-5笔。

“去年一共做了486单，除去台风天，一共有200多天，相当于每天要完成2次海上加油。每一个订单意味着要进行一笔收汇，同时涉及向上游采购货款的支付。我们财务同事感受特别深，以前每笔付汇都需要向银行提供相应的业务单据，由银行进行贸易真实性审核，工作量较大。”海港国贸副总经理李娜对记者表示。

在贸易便利化政策推进下，这一情况得以扭转。据李娜介绍，2021年4月以来，工商银行舟山分行作为试点银行，通过审核公司的具体业务情况，将海港国贸列为贸易外汇收支便利化试点单位，让公司享受了政策带来的制度红利，现在工行可凭借公司的付款指令在线上完成业务办理，给公司财务工作带来了便利，提高资金结算效率。

海港国贸财务人员对记者表示，按照原来的业务流程，保税燃料油采购货款支付都需要半天的时间。“之前，我们每一笔付款都需要向银行提供资料，银行进行真实性审核，比如合同发票、物流信息和海关数据比对，都是线下办理，到了银行可能还要排队。有些银行还需要海关签章，又需要人力去盖章。这些都是挺耗时间的。现在，我们只要提供一个指令就可以了，大概1-2分钟就能完成。”

今年1-7月，海港国贸通过网上银行渠道在线提交跨境汇款电子单证业务申请25笔，金额合计0.75亿美元。企业财务人员表示，相较于以往，在网上银行提交支付指令办理业务极大地降低了企业的交易成本，缩短了业务办理时间，极大地提升了工作效率。

人民币国际化示范区效益显现

自2017年浙江自贸区挂牌以来，人民银行舟山市中心支行就以建设大宗商品跨境贸易人民币国际化示范区为目标，引导业务创新，有力带动跨境人民币业务快速增长。

截至今年9月末，浙江自贸区（舟山片区）跨境人民币结算累计近4000亿元，年均结算量为挂牌前的10倍，共惠及800余家省内企业，覆盖77个国家和地区。人民币国际化示范区建设入选系列国家战略落地创新案例。

人民银行舟山市中心支行行长明秀文介绍道，浙江自贸区挂牌时，省市两级人民银行联动制定出台“33条金融政策”。在政策引导下，人行舟山市中支支持金融机构充分利用境内外市场价差，创新推出国内证跨境融资、区块链福费廷、风险参贷、保税燃料油信用证、跨境人民币联行融资业务等7项新业务，为省内800余家企业完成跨境资金调拨超3000亿元，既扩大跨境结算量又缓解部分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

与此同时，舟山自贸区跨境人民币结算便利化试点也取得了积极成效。2019年先后争取油品贸易跨境人民币结算便利化试点、更高水平贸易投资便利化试点，持续促进贸易投融资便利化。

截至9月末，已有75家企业纳入试点名单，累计办理高水平贸易投资便利化结算74亿元，其中油品结算63亿元，还支持两家区内企业办理转口贸易跨境人民币结算近1亿元。

记者了解到，舟山正稳步扩大试点政策惠及面，在“人民银行－商业银行－外贸企业”三方协同机制下，形成重点油品企业库，定期召开油品转口贸易等专题座谈会，厘清人民币结算存在难点与障碍，常态化推进便利化政策扩面增量。

不仅如此，为了进一步发挥跨境人民币业务服务实体经济、促进贸易投资便利化的作用，人民银行舟山市中心支行正积极开展跨境人民币“首办户”拓展专项行动，推动银行机构为外贸企业推出一系列跨境人民币金融产品和服务。

记者获悉，今年1-9月，舟山市跨境人民币“首办户”企业104家，累计办理结算业务超15亿元。

改革方兴未艾，硕果已经累累。搭乘金融改革的东风，成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大宗商品资源配置新高地，这一目标，舟山并不遥远。

封面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张韵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