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殖户诉卫计委要求“H7N9禽流感”改名

每经记者 王雅洁 发自北京

从去年春天开始滋生的H7N9病毒，正冲击着国内的家禽养殖业。“我走到了最后一步，没办法，只能走法律（途径）。”3月24日下午，程恩宝在电话里叹了口气，“因为‘H7N9禽流感’这个叫法，我在2013年亏损了近1600万元。卫生部门应该尽快修改这个叫法。”

程恩宝是吉林省德惠市程鹏家禽有限公司董事长，他正在为起诉国家卫生计生委而奔波。24日下午，该部委给《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发来独家回复称，H7N9禽流感病毒是禽源性的，关于‘人感染H7N9禽流感’的这一命名，是根据国际通行规则等确定下来的。

但在国家农业部兽医局局长、中国驻世界动物卫生组织代表张仲秋看来，从目前情况来看，并无充分证据来证明病毒是由鸡禽直接传染给人的。

养殖户：无奈提起诉讼

“以2012年的境况为例，11月21日我进了11万套种鸡，砸进去1100万元。正当快要见蛋以及出鸡苗的时候，禽流感出现了。养得越多，亏得越多。”程恩宝说，那以后，社会上开始谈“鸡”色变，很多人不敢碰鸡肉。原本近3元一只的鸡苗，截至2013年，平均价格还不足6毛。

上述11万套种鸡，直接导致程恩宝经济损失超1600多万元。备受打击的程恩宝将原因归结于国家卫生计生委的官方病毒称谓上，认为“禽流感”一说，是造成其经济损失惨重的直接原因。

根据程恩宝透露的信息，去年6月，多家企业联合，共同销毁了几十万只鸡苗，将销毁场景等做成影像资料，奔波诉求于吉林省政府、吉林省卫生部门以及国家卫计委等，以期引发官方对H7N9禽流感这一称谓的足够重视。在多方诉求无果后，绝望的程恩宝开始寻求法律途径。

“我已经向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我认为被告（国家卫计委）‘人感染H7N9禽流感’这一病毒称谓对我国禽业养殖造成了重大冲击，产生了极大的副作用，应予以纠正。”他向记者透露，在3月26日~27日之间，会得到法院是否受理此案的最终回复。

除此之外，地处长江三角洲一带的南方家禽业同样受损。“2013年至今都是低迷状态，对于南方三黄鸡、蛋鸡淘汰鸡以及土杂鸡影响最大，从行业的角度看，存栏量急剧下降，业绩十分惨淡。”24日下午，一名南方家禽企业人士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说。

今年初，受H7N9波及的国内千家家禽企业负责人联合为鸡正名，并向农业部上书，呼吁各大媒体以及国家卫计生委不再以禽流感这一“不严谨”的命名来报道“H7N9病毒”。

据中国畜牧业协会调查，2013年上半年养殖场户直接经济损失超过600亿元。近期广东、江苏、浙江、上海等地再次出现H7N9病例，4000多万养殖场户经济利益受到损害。

卫计委：命名经过“多次论证”

对此，24日下午，国家卫生计生委给《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发来独家回复表示，其一H7N9禽流感病毒是禽源性的。该部委表示，病原学监测显示，人标本中分离的H7N9禽流感病毒基因组的8个片段均属禽流感病毒基因组，无人流感病毒基因组片段。从患者标本中分离的H7N9禽流感病毒与从禽标本中分离到的H7N9禽流感病毒的基因组同源性高达99%以上。

“我国畜牧兽医专家、美国农业部农业研究局专家在著名的《科学通报》、《病毒学杂志》上发表研究成果认为，H7N9禽流感病毒是禽源性的，禽是其主要宿主，人的感染来源于禽。”

国家卫计委补充道，国内外的研究也反复证明了这一观点，同时，防控工作实践也验证了这一事实，例如，2013年和2014年，江、浙、沪等地在采取关闭活禽经营市场等措施后，疫情显著下降。

而将该病毒命名为 “H7N9禽流感病毒”，由该病毒所致疾病命名为“人感染H7N9禽流感”，是根据1980年世界卫生组织制订的流感病毒命名国际通行规则，在对病毒和疾病特征科学认知的基础上，经过世界卫生组织和我国专家多次论证确定的。

记者从国家卫生计生委获悉，1981年以来，美国、荷兰等许多国家均遵循了这一规则。“去年4月16日，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粮农组织和世界动物卫生组织公布了这一命名。病毒和疾病的命名是科学和专业问题，我们应当尊重科学、尊重国际通行规则。”国家卫生计生委强调。

持相同观点的，还有曾参与全球首例H7N9病毒监控进程的国家卫生计生委流感救治专家组成员、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专家卢洪洲。“现在禽流感和人流感之间的界限非常模糊，但是从禽到人的传播，这是不争的事实，加上关闭活禽市场，体现出了非常明显的效用，这都是正确的。”卢洪洲对记者说。

事实上，家禽企业与国家卫生计生委在今年初就有过一次“交锋”。今年2月，曾有行业协会与企业发声，要求停止每日公布“禽流感”疫情。但卫生部门在接受中央媒体采访时给出的回应是：“对于家禽业遭受的损失，谁都同情并揪心。但不通报新增病例，于法无据，于事无补，与政府突发事件信息公开透明背道而驰。”

研究员：救助企业的力度太小

家禽企业与国家部委之间的观点迥异，谁对谁错？24日下午，记者从WHO（世界卫生组织）官方网站发现，在其今年2月上旬公布的一份疫情相关说明中，对于病毒的称谓均为"H7N9VIRUS"（H7N9病毒），并未连带称谓与“禽”相关的英文单词。

当天晚间，WHO驻中国代表处进一步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世界卫生组织WHO、世界动物卫生组织OIE和联合国粮农组织FAO这三家国际组织一致的会商结果是，在病毒名称使用上，对于大众传播媒体，尤其是类似于twitter之类的社交平台上，建议使用“H7N9”或者“H7N9病毒”这两个名称中的其一。WHO还表示，在病毒称谓关键词的使用上，未来可以根据特殊情势的变化，在称谓中嵌入“鸡”、“猪”等核心字眼。

“关于人的H7N9病毒流感来源问题，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并没有充分的证据来证明病毒是由鸡禽直接传染给人的。”张仲秋认为。

如何挽救处于水火之中的国内家禽养殖业？中投顾问农林牧渔业研究员宋杰凝对记者表示，在病毒称谓上，政府相关部门确实有一些欠妥，对企业遭受的巨大损失也没有给予积极帮助，力度太小。从政府的角度来看，需要给企业一定的扶持，当企业遭受行业“黑天鹅”事件时，政府应该建立长效机制，如基金、保险等制度来保障企业的稳定发展。

目前，我国家禽养殖行业发展过程中面临的主要问题有：行业易遭受如“H7N9病毒”等事件影响，应急机制建立滞后，企业损失惨重；其次，行业内品牌企业数量有待进一步提高，市场集中度低，一些中小养殖企业或者散户存在散、乱、差的情况，集中进入或者退出市场，造成市场波动幅度大。

接下来家禽业发展亟待转型，应该向规模化、专业化方向发展，需要提高行业集中度，扶持大企业发展，注重培养企业品牌并提高产品质量，取得消费者信赖；其次，可以设置一定的投资门槛，避免“一拥而上，蜂拥而退”给市场带来的波动；最后，加强市场监管并成立保险、基金等，来保障行业的稳定发展。同时要深化行业产业链，提高产品附加值。

举例来说，“从规模养殖角度看，未来如何上市，如何出栏，尤其是在农贸集市以及超市的产品流通过程中，这一系列问题都需要尽快出台接轨方案。”卢洪洲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