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集团董事长杨元庆：大力推动AI向实，促进人工智能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

今年全国两会，人工智能、DeepSeek（深度求索）成为热词。如何加速人工智能与千行百业的融合发展，实现技术与产业的深度融合？在高度“内卷”的科技圈，哪些终端厂商可以从中获益，又该如何抓住这轮机遇？

近日，联想集团董事长兼CEO（首席执行官）杨元庆接受了《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以下简称NBD）的专访。在杨元庆看来，要促进技术与产业融合，应重点关注实体经济领域，加快发展混合式人工智能，推动大模型在企业的落地应用，加快人工智能跟制造业多元化场景的融合，充分发挥人工智能带来的效率红利，推动制造业创新发展。

重点关注实体经济领域

NBD：您如何理解科技创新和新质生产力二者之间的关系？去年以来，人工智能加速发展，在促进AI（人工智能）与各行各业融合发展时应重点关注哪些方向？

杨元庆：2022年底以来，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的突破和发展，触发了智能科技产业的新一轮发展热潮。尤其是今年春节期间，DeepSeek凭借技术创新和开源精神，大幅降低了人工智能大模型的应用门槛和技术成本，加快了AI的普及应用，大大提速了各行各业的智能化转型。

在人工智能与各行各业融合发展的进程中，我认为，应该重点关注的领域是实体经济。要通过大力推动AI向实，促进人工智能跟实体经济深度融合，让人工智能真正为中国实体经济的智能化、绿色化、高端化转型赋能，从而培育新质生产力、改造提升传统产业、培育壮大新兴产业、布局建设未来产业，完善现代化产业体系，实现新型工业化，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提供新动能。

一旦人工智能技术跟中国体量庞大的实体经济相结合，不仅能够提升产品质量，提高管理效率，降低企业成本，节省能源消耗，而且还能以更高质量的供给来形成新模式、创造新需求，增强中国制造的核心竞争力，迈向全球产业链中高端。

NBD：目前人工智能与中国实体经济融合发展的过程中面临哪些问题？该如何解决？

杨元庆：当前，在技术上我们存在基础研究薄弱、AI算力资源不足或供需错配等问题；在应用上，存在中小企业智能化转型资金和能力不足、数据安全隐患多、管理机制不完善；在生态上，存在产业链上下游协同不够、顶尖AI研发人才以及复合型“紫领”技能人才不足等难题。

我认为，要加快推动AI向实，以新质生产力推动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首先需要通过加快发展混合式人工智能，推动大模型在企业的落地应用，加快人工智能跟制造业多元化场景的融合，充分发挥人工智能带来的效率红利，推动制造业创新发展。其次，要加快制造企业的混合式算力基础设施建设，通过加强智能算力中心投资或算力调度，实现大模型在企业的本地化部署和应用，保障企业数据安全，提高人工智能的使用效率。第三，发挥产业链龙头企业的带动作用，加强产业链上下游协同创新，加快面向制造业场景的大模型应用开发和使用，降低中小企业的转型门槛和成本。第四，加强人工智能领域人才的培育，通过政府和企业加大研发投入、加强产学研联合创新、加强复合背景的高技能人才培育等措施，培育多层次的人工智能研发和产业实践人才。

终端厂商怎么做？

NBD：个人智能体概念出现以来，不少用户提出跨平台/应用操作是限制智能体效率的关键，请问您如何看待这一情况？目前联想在打通端侧生态上做了哪些工作？

杨元庆：我们认为，在个人智能场景下，用户既可以通过个人电脑、平板、手机等智能设备访问云端的公共大模型，也可以在需要更加私密、个性化的人工智能服务时，运行部署在个人智能终端或边缘设备上的个人模型。这样的混合式个人智能将逐渐成为每个人的数字延伸，成为用户的“个人智能体”。

以联想集团为例，丰富多彩的人工智能终端设备是混合式个人智能的入口和载体，因此我们第一步就是研发创新的AI PC（智能个人计算机）产品。除了AI PC，联想还在开发更多形态的AI终端产品，包括AI手机、AI平板、AI手表、AI耳机等。

在AI终端产品方面，我们推出了个人智能体“小天”，并不断强化小天背后的天禧智能体生态建设。目前，联想的个人智能体能够跨设备、跨平台、跨操作系统存在，为用户提供“一体多端”的无缝衔接和安全体验。这种超越设备和生态的个人智能体将会越来越懂用户，最终成为用户的“人工智能双胞胎”。

NBD：联想集团ISG（基础设施方案业务集团）在第三财季实现扭亏为盈，公司在AI算力时代下的优势和战略布局是什么？在您看来，DeepSeek的出现究竟是短期增加了算力需求，还是长期降低了高端算力需求？这类模型的出现对公司在AI算力方面有何影响？

杨元庆：DeepSeek的出现提高了模型运算的效率，降低了计算成本，但不会降低对计算的需求，反而会推动人工智能的普及。对个人而言，端侧AI的普及将推动AI PC等智能硬件设备的升级换代。不过，DeepSeek更大的影响是推动AI在企业端的普及。

我们现在提到的企业人工智能普及其实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只是建立了普及的意识，有了意识才会行动，一旦行动就会增加对智能算力基础设施的需求。未来智能基础设施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大，绝不会越来越小，这一点我们确信无疑。

在信息化、数字化时代，企业把管理和业务流程数字化，这些数据信息分散在不同应用中，像一个个数据孤岛。企业要实现智能化，必须把所有应用里的所有数据都集成、整合起来，再基于庞大复杂的各类数据去开发AI原生的应用，才能形成每家企业、每个行业不同的智能化应用。

但是，AI原生的应用现在很少，有能力把企业数据全部打通，再基于行业知识开发新应用的厂商也很少。因此，AI大模型在企业的普及，现在也还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从公司角度来看，联想集团在AI算力上布局得很早。2014年，联想收购了IBM x86服务器业务，经过十余年的并购整合，现在已经是全球第三大人工智能基础设施和服务器供应商，也是第三大存储厂商。联想集团不仅能够提供包括AI终端设备、AI边缘、AI服务器、AI存储和网络在内的全栈混合基础设施硬件产品，还能为企业提供本地部署大模型，提供覆盖智能基础设施设计、部署、扩展、维护的全生命周期服务。

“反内卷”是对秩序的规范

NBD：今年全国两会，整治“内卷式”竞争成为热议话题。您认为，该如何实现“反内卷”？

杨元庆：2024年7月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首次提出要强化行业自律，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2024年12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进一步提出要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规范地方政府和企业行为。同时，明确将科技创新作为破解内卷的关键路径。对此，我深表认同，坚决支持。在当前产业环境下，“反内卷”是对行业竞争秩序的规范，更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内在要求。

“反内卷”的正确打开方式有三个：升维、共赢、人本。

首先是升维。企业应该通过科技创新，培育更多超越“内卷”的新质生产力，通过发展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创造新供给，刺激新需求，打造企业自身的差异化优势，从而实现从低层次内耗转向高维度竞争，在更广阔的市场空间和产业跃迁中谋求发展。

其次是共赢。企业应该通过培育“和合共生”的产业生态，跟产业链上下游协同创新、共同成长、彼此成就，从而共同做大产业规模、扩大市场空间、激发产业活力，创造出更多社会经济价值。

第三是人本。企业应该秉持以人为本的发展理念，在文化建设和价值观上回归“人是目的”的本质思考，充分调动人才发展的潜力、创造力和积极性。

NBD：在“反内卷”的三个维度里，联想集团是怎么做的？

杨元庆：以联想集团为例，从升维角度上看，一方面，我们围绕3S（智能设备、智能基础设施及方案服务）智能化转型战略，持续投资技术创新，致力于以混合式人工智能的技术、服务和解决方案，推动AI真正实现普及普惠。

另一方面，在中国企业新一轮出海浪潮之下，联想积极拓展海外制造基地和市场，近年在匈牙利、沙特等地投资建设新工厂，总结过去20年来的全球化经验，为更多中国企业出海提供样本案例和方法论启示，推动更多中国企业一起从“走出去”升级到“走上去”，拓展更广阔的全球市场，实现在全球产业链价值链上的跃迁发展。

共赢方面，我们坚持与合作伙伴共同成长，例如与比亚迪组建联合实验室，开发出高能量密度电芯，打造引领全球笔电行业电池技术；与TCL华星光电组队，研发出行业领先的手机折叠屏技术。

人本方面，联想集团坚持以人为本的企业文化，积极推动“人本智能”技术创新。在企业管理上，我们重视打造多元、包容、创新的企业文化，重视技术创新人才的培养，重视让员工能够实现工作与生活的平衡，增强人才可持续发展能力。

在技术创新上，我们在业内首倡“人本智能”科技发展观，并通过参与发起《人工智能发展与治理倡议》带动更多科技企业践行“人本智能”。我们认为，在人工智能技术、产品和服务的研发应用过程中，以满足人类需求和谋求人类福祉为首要目标，恪守人本底线、提倡人本设计、坚持人本理念，以人为本去审视人工智能的影响，确保人工智能的发展能够真正惠及每家企业、每个个人。

封面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