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大城市破产，已是2020年来第七例！英国发生了什么？

当地时间9月5日，英国第二大城市伯明翰地方政府进入事实上的破产状态。伯明翰市政委员会当天发布《关于“第114条通知”的声明》，称由于面对不断累积的巨额债务和高达8700万英镑的财务缺口，除维持保护弱势群体的公共服务和其他法定义务外，伯明翰地方政府即刻停止所有新的政府支出。

伯明翰陷入财务困境的直接导火索可以追溯至10多年前的一桩“同工不同酬”的索赔案，面对高达7.6亿英镑的负债，该市已无力偿还。

而谈及更根本的因素，英国非盈利智库Localis CEO乔纳森·韦兰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采访时称，地方政府未从新冠大流行中完全恢复，而财政紧缩导致的中央政府拨款锐减，让地方无力平衡收支。

实际上，英国地方政府破产的案例并不罕见。在通胀高企的大背景下，伯明翰市政府只是地方政府入不敷出、不堪重负的缩影之一。地方政府接连破产的现状，也侧面反映了英国经济当前因高通胀、高债务、高利率面临的风险。韦兰认为，如果不重新调整地方政府的金融体系，任何人都可能无力避免系统性危机。

破产的背后

按人口或者经济规模来算，伯明翰是英国第二大城市。据前述声明，该市目前预计2023-2024财年的赤字为8700万英镑。

韦兰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伯明翰人口规模达120万，拥有欧洲最大的地方政府（由101名议员组成）。该市是西米德兰兹郡经济的引擎，而西米德兰兹郡是英国国民经济的战略资产。因此，伯明翰的现状引起了许多担忧。

“如果都来效仿其他英国地方政府的做法——发布第 114 条通知，通过放弃财政自主权的方式，城市将不得不削减许多有助于建立强大城市社区的当地服务和社会资产，”他说，“城市的社会凝聚力以及当地和区域经济的弹性将受到不小的威胁。”

事实上，伯明翰一直以来的经济表现并不算差。英国政府数据显示，2021年，伯明翰的GDP达到319亿英镑，全英范围内排名第二，仅次于伦敦。

为何该市会陷入财政困境？直接导火索是一桩十多年前的索赔案件。

2012年，英国最高法院裁定伯明翰市政委员会“同工不同酬”的做法，属于对数百名女性员工的歧视。这些女性员工承担了传统上由男性承担的工作职责，却没有获得对应的岗位奖金。

据BBC报道，自那以来，伯明翰市政委员会已经支付了近11亿英镑的索赔，但有关的负债仍有6.5亿~7.6亿英镑，且负债以每月500万至1400万英镑的速度增加，伯明翰市政委员并没有足够的资金或者其他手段来偿还这些债务。

自2013年起，伯明翰市政府开始入不敷出（图片来源：伯明翰市政委员会）

提及更根本的因素，韦兰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2008年金融危机后，英国在2010年提交了公共开支评估，“财政紧缩时代”正式到来，地方政府成为受影响最大的部门。“因此，中央政府的拨款——特别是对大型地区城市的拨款——锐减，地方政府调整并改变了提供服务和使用劳动力的方式。”

“尽管为了让地方免受新冠疫情的影响，过去几年，中央政府对地方的支出有所改善。然而，地方政府还没有完全恢复稳定。考虑到向居民征收的地方财产税和企业税所提供的资源，再加上人口老龄化，提供社会福利的压力对于地方来说太大了。”韦兰对每经记者说道。“当社会福利占议会预算的70%时，提供其他服务和平衡财务收支的能力就变得岌岌可危。”

除此之外，伯明翰市政委员会在声明中还提到，高昂的新IT系统成本也增加了政府的财务压力。

并非个例

尽管英国首相里希·苏纳克在此前排除了救助地方政府的可能性，指责伯明翰领导人资金管理不善。但据《卫报》报道，苏纳克办公室的一位发言人最近表示，英国政府将在本财年向所有地方议会提供价值51亿英镑的额外支持。

代表英国47个城市政府的市政利益组织（SIGOMA）研究和政策主管杰夫·温特伯顿表示，伯明翰市政委员会还可以通过提高市政税等选择，以解决其财务问题。目前，在无需进行全民公投的情况下，议会最多只能将地方税提高5%。然而，由于伯明翰危险的财务状况，温特伯顿认为，市议会可以要求政府允许将其提高到5%以上的水平。

“伯明翰市政委员会有三周的时间来制定计划，但国家很可能不得不承担同工同酬索赔的成本。”韦兰表示。

在英国，市政府破产的案例并非个例。

伯明翰是2020年以来第七家宣布实质破产的英国地方政府，包括瑟罗克、克罗伊登、斯劳和北安普敦郡等地方政府均宣布过实质破产，其中克罗伊登市议会更是在去年11月提交了第三次114号通知。

在通胀高企的大背景下，受累于医疗成本上升以及涨薪压力，英国多个地方政府都面临着严重的财政困难，伯明翰只是该国地方政府入不敷出、不堪重负的缩影之一。

据报道，英国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主要来自三个部分：市政税、商业税及中央财政补贴。而自2010年以来，英国中央政府对于地方政府的补助逐年下滑，根据英国审计署的一份文件显示，2018年度地方政府拿到的政府财政补助比2010年下滑了49.1%，导致实际地方财政收入平均缩水28.6%。

随着俄乌冲突导致的石油价格飙升，英国在近两年迎来了严重的通货膨胀，这加剧了地方政府的预算困难。英国地方政府协会主席肖恩•戴维斯称，地方议会在未来两年内面临近30亿英镑的资金缺口。

英国《卫报》9月5日报道指出，至少有26个英国地方当局被认为可能在未来两年内宣布“114条款通知”。科克里斯、黑斯廷斯、德比、考文垂和特伦特河畔斯托克等地都表示，其面临着财务困境。

韦兰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地方公共财政及其管理状况，以及政府长期财政支出紧缩、服务压力加大对公众生活质量的影响，显然已经到了临界点。如果不为了稳定和可持续性而重新调整地方政府的金融体系，任何人都可能无力避免系统性危机。”

英国在经历什么？

有评论认为，同工同酬的索赔案只是压倒伯明翰的最后一根稻草，更深层次的原因还在于英国经济的不景气。英国地方政府破产也侧面反映了英国经济当前岌岌可危的处境——高通胀、高债务、高利率。

对于英国地方政府出现的危机，英国官方的预算责任办公室就曾警告称公共财政处于非常危险的状况，官方预期在50年内英国国债规模就要达到GDP的310%。

据财富杂志8月19日报道，自疫情暴发以来，英国的公共债务负担飙升了40%以上，达到近2.6万亿英镑，自1961年以来首次超过其GDP。CNN分析称，尽管包括美国在内的一些国家的债务占GDP值的比例更高，但英国“脱颖而出”的原因在于，其近四分之一的政府债务是“与指数挂钩的”，这意味着与通货膨胀相关。

英国近十年来政府债务占GDP百分比（图片来源：CEIC Data）

眼下高企的通胀也让英国的偿债成本在所有主要经济体中最高。全球第三大评级机构惠誉称，英国今年面临的债务利息支出占收入的10.4%，高达1100亿英镑，在发达国家中所占比例最高，也是自1995年有数据以来发达国家中的最高水平。

而英国央行为平息通胀而大幅加息，导致债券抛售，加剧了市场的压力。10年期国债基准收益率不断创2008年以来最高水平，而收益率上涨将导致偿债成本的继续上升。《财富》杂志称，英国债券市场是今年表现最差的发达国家债券市场之一。

今年6月，惠誉在确认英国主权评级的同时将其评级展望定为负面，明确提及“持续上升的债务”，以及英国财务前景本身的不确定性。惠誉表示，国债利息支出与财政收入的比值，是政府债务偿还能力的一项重要指标。英国的负面展望反映出其政府不断攀升的债务、生活成本危机带来的压力和即将到来的大选的不确定性。

太平洋投资管理公司投资组合经理Mike Cudzil表示，此前美国评级下调应该警醒人们，与赤字支出和债务可持续性相关的风险虽然往往处于休眠状态，但一旦出现就会引发担忧。

摩根大通私人银行外汇策略主管Sam Zief认为，“英国更容易受到突发债务可持续性担忧的影响，因为与美元不同，英镑并不是世界主要储备货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