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经济新闻

    专访闫东炜:我从没想过去做音乐制作,有点像是音乐制作“先动的手”

    每日经济新闻 2023-08-11 21:45

    中学时代的闫东炜,不爱学习,甚至还会参与打架,生活费允许的情况下一头就钻进网吧。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不合群”,青年时“不务正业”的“音乐痴人”,如今成了LPL(英雄联盟职业联赛)春季赛决赛主题曲创作者,也拥有音乐平台中接近17万评论的单曲……

    每经记者 石普宁    每经编辑 唐元    

    在和人交谈的时候,闫东炜总是笑盈盈的样子,“我这人从小到大就超级乐天派。”

    但爱笑和爱社交并没有划上等号。作为一名音乐制作人,他直言,自己的生活单调到不行,睁眼点一杯咖啡,电脑面前坐着就是一天。

    即便是闲余时间,他也喜欢跑到有山山水水的地方思考人生——这个习惯从中学时代延续到现在。看着山水,他心里不管多烦都能平静下来。

    “没接触音乐制作之前,我也跟很多人一样,不知道能干嘛。”中学时代的闫东炜,不爱学习,甚至还会参与打架,生活费允许的情况下一头就钻进网吧。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不合群”,青年时“不务正业”的“音乐痴人”,如今成了LPL(英雄联盟职业联赛)春季赛决赛主题曲创作者,也拥有音乐平台中接近17万评论的单曲……

    故事要从2000年代初期开始说起,那时候,志同道合的网友们穿梭在各式论坛和QQ群中,闫东炜时常就泡在一个给音乐游戏做谱面的群里,“音游里掉下来的方块需要跟着节奏并通过按键来敲击,我就是设计那个的。”

    直到今天,闫东炜也不知道当时给他丢来一套音乐制作软件的网友是谁。只不过,他的世界开始和音乐制作挂钩。不懂乐理,不懂英文,网络上也没教程,一开始他只能对着软件里的一个个图标乱按。

    回望音乐制作“找上门”的这段经历,他坦承自己是走了“狗屎运”,也不认为自己的经历可以给其他人提供太高的参考价值,“以前别人问我,音乐制作怎么坚持。我觉得就是爱,何来坚持一说?”

    本期《文创狂人》,我们和音乐制作人,闫东炜聊了聊他的“叛逆人生“。

    以下是他的自述,经由《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整理:

    音乐制作“先动的手”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做音乐制作,有点像是音乐制作先动的手。

    初二的时候我接触到了《劲乐团》,一开始还算厉害,之后玩着就觉得不行。玩不过别人,所以我就去做游戏的谱面。“谱面”是什么?简单来说,音游里掉下来的方块需要跟着节奏并通过按键来敲击,我就是设计那个的。

    那时候做谱面完全凭感觉,主要就是听,无意间也形成了很多与节奏有关的意识。我主要做的类型是古典音乐,比如说贝多芬的《月光》《悲怆》等等,但是会把这些歌改得很现代。

    直到和一款音乐制作软件“偶遇”,我的新世界才被打开。

    要知道,QQ群里做谱面的大多都是大学生,甚至三十好几的人都有。跟他们相比,我就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屁孩”。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人——我至今也不知道是谁——扔了一个叫做FL Studio(Fruity Loops Studio)的软件给我,国内一般简称叫“水果”,他告诉我这个可以做歌。

    不像现在,当时可以说是根本没有教程,而且这款软件还是全英文的,我就只能一个一个图表点开,看分别对应的是什么功能。什么效果器、节拍器、钢琴卷之类的我都全部点开,点一个,听一个。

    闫东炜如今的音乐制作间 图片来源:左梦涵 摄

    不知道该说不说,我学习这款软件的场所主要是在网吧,用的也是家里给的生活费,有时候插上一个U盘就是一天。整个学习的过程是循序渐进的,今天搞一点,明天搞一点,一直到高二之后我才算是对这个软件比较熟悉了,也明白了各种操作的用处。英文单词我念不来,但我知道啥意思。

    做音乐也真的是意识流,做第一首曲子的时候,我完全不懂乐理,只是在软件里排列好了钢琴块,觉得这样好看又好听。后面反过来看,才意识到和声、旋律之类的排列是有一定图像规则的。

    这里需要补充一个背景,读书的时候我是典型的“坏孩子”,不喜欢上课,更不喜欢去学校,属于“老师看见我头疼,同学看见我也头痛”那种类型。

    所以,我时间也比较多,有时就会去老家县城里的一条大河旁边,我喜欢在河边坐着思考人生:想到如果一天到晚就在教室里面,这么好的天气也出来晒不到太阳,就觉得好悲剧。到现在我对有河的地方都情有独钟,看着宽阔的河面,我不管心里多烦总能平静下来。

    在逐渐熟悉“水果”的同时,大概高二我也学到了基础的乐理知识,并且学会了弹钢琴——做音乐至少得会弹钢琴吧。我给家里说要学弹钢琴,结果无功而返,理由是“没钱”。于是我就去找学校里的音乐老师,我说,“老师我想学钢琴,但是我没钱”;他说,“没事,我先教你把五线谱认了。”学校里的钢琴基本没人用,老师就把琴房的钥匙给我了。

    学会五线谱之后,我就在琴房“撸”钢琴,跟着视频学也好,跟着五线谱里对应的键来弹也好,总之是真的花了很长的时间。最开始会弹的伴奏是周杰伦的《龙卷风》,第一次弹的比较完整的曲子是贝多芬《悲怆》的第二乐章。弹出完整曲子的时候我觉得很快乐,好像学校里的人与我无关,自己在一个奇妙的世界里面。

    闫东炜 图片来源:左梦涵 摄

    不学音乐,我会遗憾终生

    报考大学乃至到进入工作,我都没想过音乐会成为自己的事业,顶多就是当成一个爱好。

    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第一年我上的是那种看起来不太入流的大学,专业是软件开发。大概过了小半学期,有一天晚上我就躺在床上,觉得这样不行,还是要学和音乐相关的专业,不然要遗憾终生,所以第二天我就去退学了。也不存在什么契机或是事件,我就是想不通。

    我直接拿着退了的学费,又重新把复读以及艺考的费用交了,之后才跟家里面说的。后来报考的专业是音乐学,也是冲着名字去的,以为就是学作曲,结果去了才知道主要是培养音乐老师。不过好在学校毕竟琴房什么的都有,同学也是学音乐的,氛围总是有的。

    但是我也不怎么去上课,自己玩自己的,一天就抱着笔记本在寝室里做歌、研究编曲啥的。此外还给《QQ炫舞》做谱面外包,偶尔也要在音乐平台上传一些我自己做的原创小曲。

    那个时候年轻啊,可熬得夜了,经常是做一个通宵、两个通宵。我还买了一辆小摩托,没事骑着就去找周边人少的地儿,坐着吹风。可以说,是一种自给自足的状态,精神物质上都可以保证——虽然挣的钱不是太多。

    毕业时,家里人说搞音乐没前途,劝我回老家找个工作,再不出去工作就要收房租了,我就说了一句“好”,然后去了上海,找了一份游戏策划的工作。

    闫东炜如今的音乐制作间一角 图片来源:左梦涵 摄

    之后因为某些原因回到成都,随便找了一家游戏音乐外包的工作。我记得那时候诚惶诚恐,觉得里面都是专门做游戏音乐的大佬。结果去了之后我很震撼,发现这里工作的人(的水平)可能还是我高中时的水平。

    很早以前,我听过一句话,大致意思就是“你只管埋头走路,不要看周围,啥也不要看。等到有一天回头的时候,你会看见很多人已经在你后面了”。当时我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虽然说是游戏配乐,但其实工作也比较机械,像是流水线上的工人,加上又是类似“996”的工作状态,我大概做了一年也就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以后,但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接触到了一些游戏公司,于是自己就给他们做游戏音乐外包。相当于自己开了一间工作室,也不算很正规,就自己在家里弄。

    差不多在同一时期,我在音乐平台上传的纯音乐专辑《小清新与小情绪》也火了,特别是里面的《夏野与暗恋》。我特别喜欢夏天,夏天很青春,一种挥洒汗水的感觉;春天想睡觉,秋天冷秋秋的(四川话,形容天凉或不热闹),冬天不想动。

    纯音乐没歌词,但是《夏野与暗恋》歌曲下面评论很多,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受,我觉得这还挺好玩、挺奇妙的。专辑和歌曲走红之后对我的生活也没有太大的实际改变,最开始我就是做给自己听的,听着减压玩。我不靠这类作品赚钱,主要还是为了放出来给大家听。

    《夏野与暗恋》图片来源:QQ音乐截图

    好音乐让人感受到游戏角色的感受

    传到音乐平台上的歌,一些可能是有感而发,但是做《开天》的时候,还是“过了一下脑子”的。《开天》是2018年LPL春季赛决赛的主题曲,比赛在成都举行。当时主办方找到我,提出希望主题曲与巴蜀文化有关。我一下就想到了三国,特别是群雄割据,再到三足鼎立的那种起起落落的感觉。

    整个曲子对应的也是三国里以蜀国为主的一些经典段落,比如刘关张初次见面再到桃园三结义、请诸葛亮出山的三顾茅庐、三足鼎立……气势最足的地方就是在描绘大军出征的场面。

    现场的表演完全不在我的意料之内。我不喜欢露面,所以就提出要戴上连在衣服上的黑色帽子把自己尽量遮住。结果还是遮了个“寂寞”,摄像头居然从下面打过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只能“尬笑”。整个场馆都是乌泱泱的人,根本不是排练的时候主办方说的“坐不满”的情况。表演完成之后,一下后台的楼梯,我的脚就一直开始抖。

    我挺喜欢做游戏配乐的,游戏里的一些场景会让我感觉很舒服,比如看到《塞尔达》里面的草原或是山脉之后,我就想去为环境配乐,好像音乐可以让人感受到这个角色在场景里感受到的东西,这是我喜欢游戏题材音乐的原因之一。

    另外,不同的题材比如《英雄联盟》《第五人格》,背后的设定也不尽相似,我就可以去写各种各样的音乐,这样就很好玩,而不单单只是做某种类型的音乐。

    除了给各类游戏配乐之外,刚好也是机缘巧合,2021年央视的五四青年节特别节目找到我做了现代民乐《观乐》的编曲。这几年一个明显的趋势就是很多年轻人开始玩民乐。其实,包括《开天》在内的曲子我也应用了很多民乐元素,包括笛子、古筝、琵琶、扬琴等等。

    现代民乐《观乐》表演 图片来源:视频截图

    从2017年开始,我着手于系列项目的创作。发布的第一张专辑围绕成都展开,比如《武侯祠》、《春熙》、《宽窄巷子》、《浣花溪》、《杜甫草堂》。

    拿《武侯祠》来说,脑子里更多是诸葛亮的形象,对于整个人物也没分析得很透彻,就感觉他羽扇纶巾的样貌很厉害。《宽窄巷子》添加了摇滚的元素,因为我对于那里最直观的印象就是人声鼎沸。《浣花溪》里面有自行车的铃铛声,是因为我在那里散步的时候后面来了一辆自行车。

    我接触民乐比较早,在“网吧时期”制作《竹雾少女》的阶段其实就尝试过用笛子之类的乐器,当时还用过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乐器,比如印度的,或是南美的。初衷其实很简单,就是想把民乐元素用偏现代的方法表现出来。

    在音乐制作软件里面,各类民乐的插件我也买得很齐,比如唢呐,会起到刺激的作用,琵琶就比较柔和,这些我都会在用在不同风格的曲子当中。

    我的经历复制不了

    我的经历是复制不了的,不是说我很厉害,而是我自己都觉得完全是“踩狗屎运”了。作为一名音乐制作人,其实能把自己养活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能不能赚钱或者说发大财,那是要看缘分的。以我自己为例,反正房子能买得起,车子也买了,其他的好像也就没啥了。

    纯音乐就是做技术,这就要求制作人在接游戏配乐、影视配乐等工作的时候,对每一种风格都要掌握得很透彻。这跟有没有名气关系不大,只是说你有名气的话被大家认识,可能会稍微幸运一点。我认识很多的音乐制作大佬,人家在网上名字都搜不到,但是他技术好,那在圈内就是大佬。

    没接触音乐制作之前,我也跟很多人一样,不知道能干嘛。像我这种成天不爱学习,甚至还要参与打架的,完全是机缘巧合,人家扔了我一个FL Studio,我才开始学着搞这些东西,也没觉得以后会怎样。可能有一个点在于,之前做音乐制作的网友长大之后,也纷纷踏上了相关的工作岗位,我也才有了给游戏配乐的机会,还是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毕竟找别人做也可以做。

    最近我想做一款音游,本质上的目的还是想随心所欲地做音乐。可以把它当作一个载体,除了音乐平台发歌之外,你还可以把做的很多类型风格的音乐做成游戏给大家玩。甚至于说其他很多纯音乐制作者都可以把它当作自己的平台,让更多的人去认识你。

    闫东炜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我这人从小到大就超级乐天派。即便是一个人觉得很EMO(情绪失落)了,我就做音乐,或者写点文字,然后就又挺开心的。当年要是没误打误撞的一头扎进音乐里,现在应该会从事和写文字相关的工作。

    外人看来可能觉得我一天挺好玩的,但是我的生活单调得不得了。早上眼睛一睁,点杯咖啡就坐在电脑面前一直到晚上。目前我的状态就是困了就睡,睡醒了就做音乐,闲下来就出去,一个人去看成都周边的山水。这可能不太适合大部分人的生活方式。

    我更多是做减法,朋友经常吐槽我常年就一身黑色T恤,每年我也会删掉一波微信好友——就像我做音乐制作的路程,最开始我会疯狂收集很多插件,觉得内心满足,后来不用的就慢慢都删掉。一个人待的久了的话,会想明白很多事情,因此也有更多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不管别人会怎么说。

    其实,音乐对于我来就是逃避现实世界的一个方式,什么毕业了又要想好以后要做什么工作,工作多少年又要结婚,之后又要买房、生孩子什么……好像人生到了某个阶段就有人要告诉你怎么做才是对的,我一听到就头大。

    然后我就去做音乐,我一做就忘了(时间)。做歌的时候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几天一下就过去了。做完之后,还会有一点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失落,好像这段快乐这么快就结束了。

    本文作者系天府文创云记者石普宁,转载合作相关可搜索“天府文创云”公众号。

    版权声明

    1本文为《每日经济新闻》原创作品。

    2 未经《每日经济新闻》授权,不得以任何方式加以使用,包括但不限于转载、摘编、复制或建立镜像等,违者必究。

    上一篇

    中航信托:运行一切正常

    下一篇

    纳斯达克中国金龙指数跌幅扩大至4%



    分享成功
    每日经济新闻客户端
    一款点开就不想离开的财经APP 免费下载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