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 丨 一边全神戒备，另一边却没到场 中炬高新股东大会的前后8小时

7月24日，广东省中山市火炬开发区，炎炎夏日，地面滚烫，几十名安保人员在烈日下列队。 中炬高新（600872.SH，股价34.65元，市值272.13亿元）也明白，今天可不能掉以轻心。他们特地聘请了安保公司，现场甚至出现了防暴叉。 自国资股东火炬集团7月初发起罢免以来，中炬高新气氛突然开始紧张，另一股东宝能集团实名举报反击，更换多名高管以谋求话语权，其实控人姚振华等人还试图进入中炬高新，但被拒。 而7月24日召开的2023年第一次临时股东大会，审议罢免4名“宝能系”董事议案，便是股东双方的“决战”时间。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王帆摄 一个小细节是，这次临时变更的会议场地——火炬国际会展中心，是火炬集团自家“地盘”，由火炬集团控股股东中山火炬公有资产经营集团旗下的成员企业运营。种种迹象表明，为对抗宝能集团，火炬集团筑起了高高的防线。 当一切安保工作就绪，公众翘首以盼的“姚老板”却没有再现身。会议很顺利地举行了，人数压过参会股东的安保队伍除了阻止现场拍照外，也未能起到更多作用。会后，宝能方面在官网发布该会议无效的公告，也为事情的后续发展增添了更多变数。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在会议现场，记录下这场万众瞩目的股东大会从筹备、举办、表决、到散场的8小时…… 上午11时 在火炬国际会展中心，安检机、人脸识别设备、遮阳帐篷等硬件已经配齐。在一楼的前台处，多位中炬高新的工作人员紧锣密鼓地准备股东登记的各项资料。 前台工作人员图片来源：每经记者王帆摄 角落的一个小会议室颇为神秘，一个又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行色匆匆，被请进小会议室，随后默契地关上门。穿过值守者的身影，透过门缝，可以模糊地看到会议室内人员正打开电脑围坐着，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中炬高新证券事务代表郭毅航是此次现场负责人。在任职四年的董秘邹卫东近期突然离职、新任命的董秘上任不到一周的情况下，郭毅航或许是临危受命。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他表示，希望股东之间还是要互相友好一点。“公司员工人心浮动，股价也在下跌，对广大投资者损害还是挺大的。我还是希望公司治理权尽快稳定，让广大员工也有一个稳定的工作环境，为公司未来发展奠定一个基础，这是员工心声。”郭毅航说。 中午12时 一辆面包车来回穿梭着，陆陆续续将瓶装水等物资搬运到会场，一位身形高大的工作人员指挥着物资的存取和摆放，时不时还要监控会场有无闲杂人等进入。 安保人员分工明确，有的带着防暴叉等防暴工具进入会展中心二楼，有些包围了整个会展中心，在多个出入口严格把守，保证只有正门这个“合规”、“可控”的通道开放，并对每个经过的人报以审视的目光。部分安保人员顶着烈日，开始聚集列队，领队在讲话。阵势严肃，让人不敢靠近。 安保人员列队图片来源：每经记者王帆摄 下午1时 股东开始入场。中炬高新对股东身份核实十分严格，设立了两道关卡——股东首先需要在入口帐篷处出示身份证进行登记，随后进入会场一楼前台，通过人脸识别设备后，方可领取入场证。《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多次参加了上市公司股东大会，这是第一次碰到需要人脸识别的情况。 值得一提的是，当记者进场后提出需离开会场一段时间，中炬高新的工作人员果断要求回收入场证，待二次入场时归还。记者从工作人员之间的交流中获悉，他们担心带着入场证出去后“回来换了人”。 下午1时30分 一辆辆车停在会场门口，入口开始变得熙熙攘攘。媒体开始聚集，有机构投资者拉着行李箱赶来。 一位投资者选择支持火炬集团，他说道：“因为之前（上市公司）管理比较混乱，现在中山国资也是第一大股东，这样（获得控制权）应该是更有利于中小股东的利益。”另一位投资者则表示：“作为投资者，不管谁当大股东，能谁把公司搞好、发展好，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下午2时许 一群自称宝能前员工的人姗姗来迟，他们专门在此等待“姚老板”，试图讨薪。面对现场的媒体，他们甚至主动提起拉媒体沟通微信群，寻求发声渠道。截至发稿时，微信群中已有数百条爆料信息，包括大量发言者与“宝能系”企业的劳动纠纷文书。 临近会议时间14时30分，会场外的气氛愈发紧张。宝能集团以及姚振华是否会到场，还是个未知数。大家望着门口停下的每一辆车，端详着从车里走出来的人，试图捕捉与前几日网络热传的“姚振华在中炬高新门口被拒”视频中的相似身影。 股东大会会场（会议开始前）图片来源：每经记者王帆摄 下午2时30分 股东大会开始，宝能集团未派人参加股东大会，姚振华也并未出席。 在中山火炬国际会展中心二楼的一个可以容纳数百人的礼堂，座位并未坐满，股东入座比较稀疏，目测有数十名股东参会。现场氛围严肃，安保人员人数与参会股东人数几乎相当。主席台仅坐了两个人，分别是中炬高新监事长郑毅钊、职工监事莫红丽，未见拟被罢免的董事以及候选董事出席。 会议由郑毅钊主持，其宣读了罢免董事的理由、候选董事的简历后，回答了现场股东关于召开方式、会议地址选择、程序合法性合规性的提问。郑毅钊的回答十分平静，并未有超过原公告内容的信息输出。 不过，一个小插曲是，在宣读议案以及股东提问环节，中炬高新独立董事秦志华多次要求发言，但均被郑毅钊打断，郑毅钊表示独董只能列席。早前，秦志华曾公开发声，对于公司监事会在重大诉讼未明情况下提议召开的临时股东大会，表示担忧。 会后，秦志华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作为上市公司，而且是一个中小股东占绝大多数股权的公众公司，大小股东（指火炬集团与宝能集团）他们之间的分歧不应该影响上市公司的利益。”秦志华还表示，对于宝能集团举报火炬集团等相关方涉嫌虚假诉讼的事项，“我已经在原董事会上多次发言，要求彻查这个事。原有的董事会在这个事情上面没有彻查，我觉得是不对的”。 下午3时 经过半小时的宣读议案、表决投票后，股东大会暂时休会，等待表决统计结果。 出人意料的是，15时10分左右，未现场出席会议的宝能集团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在宝能官网发布中炬高新董事会决议，表示中炬高新董事会已在同日审议通过《关于取消7月24日临时股东会的议案》。这时，广大股东才恍然大悟，原来矛盾双方是在“各开各的会”。 傍晚6时 休会期间，股东们除了茶歇聊天外，更多的时间是在等待。宝能集团场外回击，并否认这场股东大会的合法性，是否会对监票计票环节产生影响？议案能否顺利通过？双方胜算有多大？这些问题似乎都环绕在会场上方。 经过三个小时的焦灼等待，中炬高新监事长郑毅钊才回到会场，宣读表决结果。他宣布，罢免何华、黄炜、曹建军、周艳梅的议案获得通过，同意票均超过八成；在选举梁大衡、林颖、刘戈锐、刘锗辉为董事的议案中，选举前三人的议案获得通过，刘锗辉未能当选。 傍晚7时 会议现场的设备陆续拆除，安保团队解散，中炬高新多名高管乘车回到总部。记者20时许通过微信就相关事宜询问中炬高新工作人员，对方表示：“还没忙完，晚点再联系。” “宝火”的内斗往事 中炬高新1995年上市，是首批获准的国家级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中山火炬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内的主体企业，主要从事高新技术产品的研制、开发、制造，基础设施建设，招商引资及贸易和服务业，著名酱油品牌“厨邦”便属于中炬高新旗下。 上市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炬高新的实际控制人为国资股东——中山火炬高技术产业开发区管委会。2015年，姚振华带领“宝能系”参与中炬高新定增，并于2019年成为中炬高新实际控制人，国资股东则退居二线。近几年，国资股东与“宝能系”股东的矛盾时有发生。 自2022年开始，随着“宝能系”债务危机浮现，“宝能系”成员中山润田所持的中炬高新股票陆续被动减持，国资股东火炬集团及其一致行动人则趁机通过司法竞拍、证券交易买入等方式不断增持股票，截至目前火炬集团及其一致行动人的股权已经大幅超过中山润田，成为中炬高新第一大股东。 7月初，“宝能系”与“火炬系”双方的矛盾开始白热化。 7月7日晚间，中炬高新发布公告，经火炬集团发起、监事会召集，中炬高新拟召开公司2023年第一次临时股东大会，审议罢免四名“宝能系”董事的议案。 7月12日，中山润田发起反击，在宝能集团官网发布声明书，举报火炬集团等相关方围绕20年前中炬高新的三起土地使用权虚假交易的诉讼，涉嫌虚假诉讼和操纵证券，导致中炬高新及股东、广大投资者约500亿元巨额经济损失。 同日，“火炬系”否认存在虚假诉讼事实、操纵证券市场行为，并表示监事会召集股东大会程序合法合规。 7月14日，中山润田再次发表声明，一连八问，对“火炬系”上述声明进行驳斥，直指对方“到底还在上市公司埋了多少雷？”、“难道要重施20多年前无法无天、左右手交易的故伎？”、“天理何在？”、“良知何在？” 7月17日，“宝能系”再次出击，主导召开董事会会议并通过表决免去张弼弘副总经理兼财务负责人职务，同时拟聘任邓祖明为公司总经理，拟聘任孔令云、秦君雪为公司副总经理。拟聘任的三位高管均在宝能集团任职。 7月19日，宝能集团董事长姚振华到中炬高新总部“调研生产经营情况”被拒绝进入。在公布的现场视频中，姚振华显得十分愤愤不平，怒斥：“从没见过（想到）能够乱到这种程度”。当日晚间，中炬高新回应称，姚振华一行被拒原因是未预约、未提供身份证明。 中炬高新总部大楼图片来源：每经记者王帆摄 7月21日晚间，中炬高新公告称，董事会召开两场会议，审议通过免去李建公司副总经理职务、聘任田秋为公司董事会秘书、聘任副总经理孔令云为财务负责人的议案，后两个新聘任的高管均曾为宝能集团高管。 7月22日晚间，宝能集团派遣队伍，试图进入中炬高新接管安保工作，双方发生对峙。最终宝能集团未能进入中炬高新。 7月24日，中炬高新2023年第一次临时股东大会，罢免四名“宝能系”董事的议案获通过。同日，宝能集团宣布认定火炬集团组织的7月24日临时股东大会违法违规，会议无效，中山润田方的四名董事将继续履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