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驾驶时代还需要驾校吗？东方时尚董事长徐雄：驾校核心价值是培养未知险情应对能力

东方时尚董事长徐雄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李少婷 摄

“你的孙辈将能通过一条新型高速公路在24小时内横穿整个大陆。他们乘坐的是一种全靠按钮操作而不需要人驾驶的新式小汽车……”

美国著名未来学家诺尔曼·贝尔·格迪斯在1940年作出了上述预言，现在，我们正与预言中的世界无限接近。科技的颠覆力屡次被证实，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是，在诺尔曼预言的未来里，还需要驾校吗？

徐雄的看法是，需要。

作为驾培上市公司东方时尚（SH603377，股价5.20元，市值37.85亿元）的董事长，徐雄在公司成立之初思考的首要问题是，这家没有先发优势和资源、经验的公司，该怎么生存？

徐雄明白，驾驶操作并不难，行业真正的壁垒，是如何培养驾驶员对未知险情的应对能力——这是驾校的核心价值，也是在不远的自动驾驶时代，驾校的立身之本。

 

驾培需求不会被科技创新颠覆

1995年，23岁的徐雄创办了东方时尚，这是北京第204所驾校。在没有先发优势的情况下，徐雄凭借此前的酒店从业经验，以“服务”为优势，使东方时尚逐渐在北京市场站稳脚跟。2016年，公司突出重围，成为A股市场的“驾校第一股”。

二十余年间，中国汽车产业发展迅猛。

徐雄回忆，创业之初，汽车才刚刚进入家庭。而今，这一曾经从少有人买得起的新鲜玩意儿，开进了寻常百姓家；驾驶技术从过去的“职业技能”发展为一项“基本生活技能”；驾校从托人交钱才能进的“香饽饽”，逐步走向产能过剩的服务型生意；同时，辅助驾驶、自动驾驶正在快速突破，等待一个引爆点。

徐雄与东方时尚，面临着新的课题——自动驾驶火热，越来越多的城市开放了自动驾驶落地区域，“主驾无人何时实现”正成为行业关注热点。

A面，科技进步推动汽车行业猛踩油门，作为终点的无人驾驶似乎就等在下个转弯。

B面，听起来充满传统意味的以教人开车为生的驾校，会消失吗？

无人驾驶已经上路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董天意 摄

在徐雄看来，科技的进步和驾培行业的消亡“是两回事”。他认为，自动驾驶可以让驾驶操作变得更加简单、安全、舒适，“但它替代不了驾驶人需要有驾驶执照这件事。”常规情况下，汽车通过自动驾驶能够正常运行，但遇到险情时，一定要随时切换到人工。因为交通是一个交互式的行为，人、车、路、环境并不能全部实现“自动”，人工智能训练无法覆盖所有交通环境中可能发生的险情。

“所有参与者都是自动的，你才能完全实现自动化驾驶，当驾驶环境中发生险情时，人工智能的算力远不及人为应对险情的能力。”

外界争论驾校会否消亡，身处风暴中心，东方时尚正在试图讲一个传统驾校接轨汽车行业最前沿科技的故事。

VR+AI，是东方时尚在未来想要打出的组合拳。在徐雄看来，驾驶培训，是目前自动驾驶与虚拟现实技术为数不多落地的商业应用场景。目前。L2级自动驾驶技术已经在东方时尚的园区内落地。

在21世纪初，驾校开始将模拟器应用在驾驶培训中，而VR技术，正在将模拟器原本的平面效果进一步提升。“训练学员，刚开始接触真车的时候最费油，因为离合掌握不好，所以我们以前就用模拟器，（现在）VR技术提供了一个升级的技术平台。”

徐雄介绍，通过VR学车训练+真车的课程培训，学员合格率已经达到80%以上，超过传统的训练模式。

最初决定探索VR学车时，徐雄也有过犹豫，原因是VR技术一直没有出现能够大规模落地的商业应用场景，“（但）也怕万一被别人颠覆了，所以咱们先自己颠覆试试看”。在这一想法下，东方时尚开启了VR学车的探索之路。

VR与学车结合，落到驾校层面，壁垒依旧是教学内容和软件。徐雄认为，VR、AI，对于驾校来说都是工具，最终要实现的是对驾驶员的培训。“这个行业培训的核心是培养人的规则意识，所有的科技，全是工具，它只是工具。”

东方时尚正在探索将VR学车推向整个驾培市场，主要的模式是通过输出软硬结合的设备与服务，赋能其他驾培学校，采用收入分成、股权合作、租赁、销售等方式提升盈利水平。

谈及VR学车在行业推行的前景，徐雄列出了几点优势：在帮助学员掌握驾驶技能、顺利通过考试的基础之上，能够大幅降低油费、汽车配件磨损等运营成本；提高单位时间内的训练频次，从而提高培训效率；推动驾培行业的新能源转型，助力驾培行业的绿色、低碳、可持续发展。

最重要的一点优势是，VR学车解决了传统训练无法实现的模拟险情、交通事故应对。

根据徐雄的观察，汽车制造业水平不断提升，这使驾驶培训不再仅仅将如何让学员把车开动作为训练目的，“更重要的是安全意识的培养，培养驾驶人守规矩、把规则变成习惯的过程，是遇到险情知道如何应对的过程，也是发生事故如何使损失减到最小的过程。”

VR学车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董天意 摄

小散乱致使行业品质不高，未来看点在整合与提升

“关于死亡，几乎所有人都曾预想自己未来会怎么死，但几乎没有一个人会设想自己死于交通事故。然而，每天死于车祸事故的人很多，这就是一个现状。”

在驾培行业27年，徐雄深刻体会到，不文明的驾驶行为，可能在瞬间改变人的一生，改变一个家庭的完整，但说起交通安全，不少人都认为小概率、低频次、与己无关。

驾校对于驾驶员安全意识的培养情况，将最终传导到整个交通安全中。

“95%以上的交通事故都是驾驶员过错造成的，严重的违法行为，不文明的驾驶习惯，不够过硬的驾驶技术……”徐雄认为，我国汽车相关产业发展速度非常快，但在驾驶安全、驾驶培训领域，整体品质目前还处在非常低的状态。

行业整体品质不高的背后，是我国驾培行业长期处于小、散、乱的状态，地方小型驾校依旧是行业的生力军。“有的找一个简陋的场地戳几根杆，就叫驾校了。”徐雄说，这些驾校在培养学员安全意识和技术水平、应用科技元素等方面，还需要进一步提升。”

规模化的、全国性的驾校目前尚未出现。以东方时尚为例，华西证券研报中提到，东方时尚是目前唯一进行了异地布局的驾校，但若按公司2019年学生人数21万人来看，则市占率也不足1%。

此外，2016年之后，驾校数量井喷，学驾存量不断消除，驾校年培训量增长率逐年降低。《中国驾培行业发展报告（2020）》显示，2019年单车培训量只有33.9人，产能过剩严重。

而产能过剩的影响传导到价格层面，又引发了“价格战”等恶性竞争。中国交通运输协会驾驶培训分会对业内学费情况的抽样调查显示，43%驾校收费价格在成本线附近，超过50%驾校下调了学费价格。

徐雄觉得，这是行业的一个恶性循环，驾校降低了收费价格挤压了利润空间，就只能降低培训品质，降低教练工资等成本平衡。而教练员则只能透过“吃拿卡要”等潜规则，从学员身上获利。

他认为，人们的生活品质提升以后，对于自身的技能掌握标准也会提升。在驾驶学习层面，学员的需求也在从“拿到驾照”转变为“掌握过硬的安全意识”。这样的需求转变，正促使驾培行业走向整合提升。与此同时，规模化的驾校出现将有助于解决行业的大部分乱象。

徐雄的话里话外，都能得出一个观点，行业需要一家全国化、规模化的驾校。

2011年，东方时尚开始向京外扩展，在云南成立了云南东方时尚，随后六年间，东方时尚的版图先后扩张到了湖北、石家庄、重庆、荆州等地。2021年年报显示，京外地区贡献的营收占东方时尚总营收的三成以上。“我们始终坚守的是，一个规范的现代化驾驶学校，是一个城市必要的服务设施，它对于提升这个城市人口素质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图片来源：东方时尚2021年年报截图

迈上全国化之路十余年，徐雄对于东方时尚异地扩张的路径选择在改变。重资产扩张模式在他看来已不再适合。

东方时尚正在探索一条通过“VR+AI”智能驾培体系并结合自身27年的教学、运营、管理经验，帮助同行业成长、助力驾培行业整体品质提升之路。

“我们有27年的教学、运营、管理经验，（有）比较过硬的训练技术，考试的合格率在全国走在前列，但我觉得这是不够的，这些在资本市场看来费时间，因为你需要27年才能走到今天。”在外埠自建驾校并取得在北京地区同样的成绩，需要时间沉淀，且资产投入太重。所以未来，徐雄更倾向于“寻求跟地方兄弟驾校的合作”。

在全行业推广智能培训体系，用公司27年的教学经验和管理经验赋能同行业——这是徐雄得出的东方时尚核心价值。“过去我们所到之处是跟同行业抢饭碗，现在我们通过智能体系的输出，帮助它提高运营效能和盈利能力。”

尽管汽车行业飞速发展带动着驾培行业的进步，但规模化的驾校仍未出现。徐雄认为，背后的原因是，驾培行业的专业性比较强，教学体系、运营管理模式以及对行业的理解，共同构筑着这个行业的壁垒。

从把车开动到安全驾驶，险情培训需求待发掘

“2700万人”，这是部分人对驾校未来市场空间的判断。其背后的依据是：中国道路运输发展报告数据显示，2019年至2021年，全国分别完成机动车驾驶员培训人数2705.3万、2452.8万、2399.0万人。

“4亿+”，则是徐雄自己对未来市场空间的判断。他的逻辑是，随着新技术的应用，在新学员的培训之外，对老司机险情应对的再培训，正在延展行业的边界。截至2022年6月底，全国机动车驾驶人数量为4.92亿人。

囿于过往培训的低品质，对于“老司机”的再培训，是驾培行业一直以来希望落地却没有落地抓手的事。

如何应对险情，是需要知识、需要训练的。

但这究竟是不是一个强需求？徐雄笃定地认为，这对所有珍惜生命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强需求。

东方时尚在等待险情培训这一“强需求”的崛起。

从业绩来看，2016年上市以来，除去疫情伊始的2020年，东方时尚的营收长期徘徊在11亿元上下，始终未见进一步明显突破。受此影响，东方时尚的股价也在一路走低，2016年上市初期，东方时尚的股价一度来到32.2元/股，但截至2022年10月13日，东方时尚的股价在5.28元/股。

对于股价与业绩，徐雄也坦然表示：“资本市场永远是对的，市场永远是对的，因为现在咱确实业绩‘不行’。”但他也表示，公司未来将加强与同行业、地方政府、国资平台间的合作，通过输出智能培训体系及先进的管理运营系统，帮助同行业提升训练和服务品质、降低运营成本、提高经营效率和盈利水平。他坚信，从VR学车到航空培训，东方时尚正处于打基础的过程，而机会，永远垂青于提前布局和随时准备着的人。

徐雄介绍，目前，东方时尚已在北京开出20余家VR学车店。近两年，东方时尚把99个交通事故的真实案例用VR场景来呈现，用于安全驾驶的培训。“（学员）分别作为交通事故的肇事者、受害者、路人甲沉浸在事故场景里，通过从不同角色出发，来学习和培训险情应对知识和技能，看看能不能避免交通事故或是将事故损失减到最小。当你遇到险情的时候，经历过培训和没经历过培训的处置方法是截然不同的。”

徐雄认为，新技术给整个行业的教学内容带来提升，让驾驶人在学车过程中不仅掌握驾驶技术，同时具备了防御性驾驶的能力，也能够训练很多险情的应对能力。

险情培训，对汽车驾驶培训而言依旧是全新的领域。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即将与对面车辆发生碰撞”、“行人突然横穿马路”等在实际驾驶中发生的险情，驾校无法在培训中提前模拟。而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提供了工具。

开车前绕车一周、远端手开车门……这些驾驶习惯的养成，是在帮助学员成功拿到驾照之外，驾校应当关注的教学内容，“一个规范的培训，对于提升人的安全意识有极其重要的作用。我们这个行业不等同一般的技能培训，开车这事弄不好，能够要了自己和别人的命，所以我们始终觉得我们要干好了，叫积德行善，干不好叫草菅人命。”

在多年对交通事故的研究中，徐雄思考出了驾校存在的意义，“所有的交通事故都有违法情节，而这些违法情节本是可以通过学习和训练去避免的，这才是我们驾培行业的真正价值所在。”

徐雄不认可如今驾培行业已经步入疲软期的说法。他反复用2020年的培训人数举例，那一年，疫情伊始，全国驾校在上半年处于停摆。但当年全国完成机动车驾驶员培训的人数，依然有2452.8万人。徐雄觉得，这个数据说明，尽管驾培行业同样经受着疫情冲击，但从需求层面看，驾培需求只会延迟，不会消失。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董天意 摄

随着未来用车成本的降低，徐雄觉得，整体市场潜力依旧巨大。而对于驾培行业而言，他认为，充分运用科技赋能同行业，提升行业整体的教学品质、服务品质，是未来驾驶员培训行业的正确发展路径。

“白底红圈是一个什么交通标志？”2016年东方时尚上市以后，徐雄在许多次路演中问到这个问题，6年时间里，少有人能答上来。

让所有驾驶员都能随时将问题的答案脱口而出，这是徐雄认为未来驾校存在的意义：通过险情培训，提升驾驶员的驾驶技术和应对险情的能力，让更多学习驾驶技术的人们树立对交通法规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