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童清艳
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的政府工作报告，为文化产业找到了清晰的定位，我们正在进入一个以数字技术为载体的文化共创时代，用户自主生产并传播的内容空前繁荣。网络基础设施打通疫情隔离，文化数字化成果走向网络化、智能化，是互联网时代推动中华文化全球传播的创新方式，形成以网络文学引领数字文化出海并创造升级，以流行文化的形态讲好中国故事的中华文化新话语表达体系，进入以新基建为基础支撑、以文化数据为关键要素，整合全球创意资源的时期。
其中，网络文学出海地域也从以东南亚亚洲近文化市场为重心，向北美为核心的欧美等全球范围不断突破，到目前覆盖北美，欧洲，日韩，东南亚，非洲等，几乎遍布全球，涌现出“一带一路”区域的新兴热点，更多贴近当代的作品引发海外读者共鸣，原创精品内容不断涌现，正在树立中华文化出海的影响力口碑。未来，网络文学作品打造中华文化IP的养成路径，有望形成新时期的中华文化符号。
中国网络文学从1.0时代最早的出版授权，到2.0时代线上互动阅读平台，到规模化对中国网文进行翻译输出、开启海外原创，中国网络文学的成长和运营模式进入海外，培育出更多海外本土原创作品，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相比，走出了叩开中国与海外文化交流互鉴之门的创新之路，甚至已经被称为比肩日本动漫、韩国电视剧、美国好莱坞的世界流行文化。
其中，阅文热门IP《你和我的倾城时光》改编电视剧引发全球追剧狂潮。海外开播首周，在Youtube频道上，首集点击已超60万次；VIKI平台上，观众评分位列现代剧首位，点击热度进入前三名，也是马来西亚OTT平台的当月热播剧。网络小说IP改编剧《黄金瞳》也成功发行至东南亚主要地区，包括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等。网络小说《幻游猎人》被第11届中日韩文化产业论坛纳入OUR IPOOL中日韩IP孵化池；高人气网络小说《武动乾坤》IP改编的同名东方英雄传奇大剧，实现全球同步播出，触达用户逾30亿之多。
中国网络文学通过与福斯传媒及YOUTUBE大剧独播频道等海外平台的合作，已成功覆盖亚洲、北美、澳洲等多达数十个国家和地区。IP《凰权》改编的电视剧《天盛长歌》已经成为Netflix以“Netflix Original Series（NETFLIX原创剧集）”高级别预购的第一部中国古装大剧，该剧现在正被NETFLIX翻译成十几种语言，在全球传播。
中国网络文学企业进一步加大海外市场布局力度，采取自营海外网站，自建翻译团队的方式，将中国网文精品IP翻译成十数种语言输出给全球读者，海外读者对中国网络文学的关注空前高涨。网络文学作为提动整个中国网络版权产业出海扩展的杠杆，突围作用和战略价值越发明显。
数字文化传播不论通过任何渠道，还是以任何形式，其传播的内容始终是核心。网络文学正在以原创和精品化的内容，将中华优秀文化，以贴近当代、引发海外读者共鸣的样式，用“中国创造”的数字内容作品，推动中华文化全球传播，树立中华文化全球影响力口碑。
出海题材的“中国符号”呈现国别化差异，目前中国网络文学题材多元化已经成为趋势，面向全球发布的题材已涵盖了10余个热门品类，不仅传统的玄幻、奇幻等非现实类题材成为热门作品，现实主义类题材也愈发受到欢迎，凭借自身东方文化的魅力，内容题材主要集中在爱情、冒险、搞笑等常见动漫题材，其中以文化壁垒较低的爱情、爆笑题材和富含中国元素的玄幻等题材更为常见，从类型选择上能够满足境外读者多元个性的内容需求。
尽管不同地区用户的文化内容偏好不尽相同，但从中华文化内容题材分布的整体情况来看，依然存在境外用户普遍青睐的共同故事内核，例如揭示人类对于美好向往的爱情题材，对于个人成长的正能量题材、对于神秘渴望的科幻、悬疑等题材，上述均易突破文化壁垒，引发情感共鸣。这种奇妙的化学反应能有效打破国内外用户对于中华文化的传统印象，比如，借用年轻人所喜爱的叙事方式，将传统的京剧、杂技、歌舞剧以网络文学等数字形式展现时，便呈现中国的新气象、新成就，拥有奇特效果。
同时，网络文学突破地缘走向全球扩张。中国网络文学足迹已遍及全球，具有自身的全球化文化发展路径，整体而言，亚洲市场地缘优势明显。一方面，海外华人数量已经达到6000万，分布在世界198个国家和地区，主要集中在东南亚、日韩、北美等地。而具有一定文化共通性的日韩、东南亚地区人口规模超过8亿，市场潜力大。因而这些区域也是网络小说等数字文化产业全球经营的首选区域。
北美、欧洲等区域实现突破。这些地区虽然文化距离较远，但是数字文化产业发展相对成熟，作为创收市场，未来可拓展的市场潜力仍然较大。“一带一路”拓展了网络文学的新大陆，自2015年共建“一带一路”的倡议被提出，提高了中国与亚欧非大陆之间的政治互信、经济融合、文化包容，中东、西亚、东欧等国家和地区网络与数字文化出海的红利逐渐凸现。从地域上来看，在“一带一路”沿线的东南亚等亚洲国家，华人密集，经济水平、文化背景和中国较为接近，而且随着投资和合作不断加深，商贸紧密，扩大及带动文化贸易的发展，多处于网络数字文化的新兴市场，发展迅速、潜力巨大。随着网络基础设施的普及和提升，用户使用和付费习惯养成，网络文学等数字文化产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市场的需求和发展前景都非常强劲，或成为中国数字文化出海的桥头堡。中国网络文学作品已翻译成十余种语言，并覆盖40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
网络小说正在走向“中国创造”和整合全球资源模式。一是从版权走向平台，版权输出是中国网络与数字文化经营的常见模式，内容类平台的建设才是推动中华文化全球化发展的快车道。例如阅文集团推出海外门户平台起点国际，自2017年5月成立以来累计访问用户超2000万，后开放原创功能，在仅仅一个月的测试期内，共审核上线原创英文作品620余部。
这也是未来发展的趋势，内容平台可以破解全球发行渠道掣肘，并形成规模效应，进一步提升中华文化内容在海外影响力。
二是“中国创造”引领各类创新，包括商业模式创新、技术创新和IP创新。商业模式上，向海外输出中国网络文学的商业模式以及相应的他国本土作家培养、扶持、激励机制，吸引来自不同国家的作者，发布原创英文作品，引领全球文学创造升级。海外读者可以根据个人兴趣自由选择阅读文本。其中改编自《全职高手》等网络小说的动漫、图书已登陆日本等国；英文版图书已由企鹅兰登书屋出版；《斗破苍穹》等授权韩语版；《盘龙》、《择天记》等授权法语版等。
技术创新上，中国数字文化企业有效带动了平台、产品所应用的先进技术亮相海外，如腾讯与亚洲领先的通信技术企业新加坡电信集团（“新电信”）建立战略合作关系，在新电信旗下视频平台共同探索内容改编、开发及推广技术，与知名智能终端产品和移动互联服务提供商传音控股达成战略合作，共同开拓及发展非洲在线阅读市场，并陆续上线其他当地语言版本以及本地原创的内容，在线阅读APP“Ficool”预装非洲销售的全品牌手机；泰国社交媒体上，年轻用户不约而同地使用美图软件，将自己的照片处理成“妖神妆”。
IP创新上，网络文学先是进行原创网络文学作品的海外阅读推广，再到将原创网络文学作品改为影视剧、动漫游戏等，进行海外发行与播出，最后拓展首部作品海外授权改编，按此知识产权IP开发进阶，IP联动效果凸显。《许你万丈光芒好》正式授权给越南排名知名文化企业进行影视改编，成为当前较典型的IP出海案例之一。
下一步，在国际创制合作、资本推进、产业链协同上需要整合全球资源进行中国创造。
相比于海外的创制模式，国内制作水平、对于各国本地化的理解程度难免存在一定差异，与国际化团队/人才进行合作，从内容、技术、流程等方面提升网络与数字文化的国际化水准，从“独立生产”拓展至“独立+合拍/合制生产”等双方深度合作，不断达成各种灵动、健全合作模式是一种必要的选择。
例如，《从前有座剑灵山》基于中国网络小说改编，原始版权为中方所有，但动漫制作由日本团队完成，既能补足国内二维动画中高端制作的短板，又能充分利用日本完善的动漫产业链，获取动漫发行以及进一步IP开发商业化的渠道。通过内外合作提升创制能力，强化本土化表达和国际化制作水平，有效传播中国声音。
此外，通过资本的方式，如股权投资、并购、或成立合资公司等进行全球产业链布局也是趋势。不仅在内容创制环节，将世界一流研发团队和优质版权纳入自身体系，同时也可在发行环节，缓解海外渠道掣肘。例如，对韩国原创网络文学平台Munpia（株式会社文笔雅）的投资，旨在快准切入韩国网文市场，丰富海外渠道、内容，通过网站和移动端APP向用户提供网络小说阅读服务。
产业链协同有几个因素也需要被重视。一是民营、中小微文化企业及个体创意者作用明显，民营文化企业成为重要力量。当前，国有企业、民营企业，传统文化企业、数字文化企业等全产业链走出国门。其中，民营文化企业成为网络与数字文化出海的主力军，发挥着“带头出海”的示范作用。
从文学领域来看，以阅文为代表的网络文学出海领先企业，引领全球文学热潮。当前阅文集团海外授权作品已触达多个国家和地区，翻译成近十种语言进行传播。
二是“平台+小微个体”模式成趋势。互联网降低了内容创作和传播的门槛，极大限度地发掘了个人的创意天赋，为越来越多的人带来创意表达和个体价值变现的机会。在互联网的推动之下，创造了新的生产和消费方式，平台型生态出现，呈现出“人人都是创意者”的创意大繁荣局面。
我国境外网络文学平台开放了原创功能，其中许多作品在平台上已收获颇高人气，如西班牙作者的Last Wish System（中文译名：《最终愿望系统》），新加坡作者的Number One Dungeon Supplier（中文译名：《第一秘境供应商》）以及美国作者的Reborn:Evolving From Nothing（中文译名：《虚无进化》）等，蕴含奋斗、热血、努力、尊师重道、兄友弟恭等中国网文和中国文化元素。网络文学国际的用户几乎覆盖全球，相关网络文学平台建立了基于中国文化的粉丝社区，读者通过在社区里评论、追更、了解作品文化——比如给奇幻作品《放开那个女巫》做世界观，绘制地图等。亚马逊Kindle电子书也已上线网络小说专区，里面有大量来自阅文授权的网络文学作品。
首先是文化折扣仍需打破。文化折扣体现在很多方面，例如价值观的核心特征。中华文化的悠久历史使得中华文化符号所承载的价值观与文化涵义具有独特性和复杂性，中国故事和元素具有明显历史内涵，不了解背景很难理解，更需要以网络小说等流行文化的形式传播。
其次，需培养头部网络文化产业。我国数字文化内容质量良莠不齐，产业链较海外成熟度低，无法掌握海外分发渠道的主控权，需加强网络平台建设，加强海外专业人才建设，重点培养头部网络文化企业。
当下“翻译孵化计划”进展顺利，建立了专有名词的词汇库，与分布在以北美、东南亚为代表的世界各地的200余译者和译者组进行合作，配备了专业的英文编辑团队，持续从原创作品中挖掘有潜力的作品，和作者进行签约合作，针对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潜在作家需求，设置更有激励性的创作奖金体系，已上线700余部中国网络文学的英文翻译作品。这些中国网文正在得到越来越多全球读者的欢迎与认可，如体现中国传统文化尊师重道的《天道图书馆》；来源于东方神话传说故事的《巫神纪》；弘扬中华传统美食的《异世界的美食家》；体现现代女性经营事业与爱情，自立自强的《国民老公带回家》；体现现代中国都市风貌和医学发展的《大医凌然》，讲述年轻人热血拼搏故事的《全职高手》等，在海外读者中有着很高的人气。
最后还有版权纠纷。依托海外网路平台，难免会产生一些纠纷。但以商业资本的形式介入网络文学海外发展，一定程度上规避了仅以境外个人翻译网站为译介平台的民间自发传播阶段潜在的危机，中国图书进出口（集团）总公司这样成熟企业具有海外翻译出版领域优势资源，可有效规避版权纷争。
概言之，以网络文学为内容数据，形成中华文化IP“新生产要素”，并借助新基建各项技术的精准算法，搭建文化生产和文化消费的终端用户服务，实现国别文化需求差异化分发传播，有效将中华文化元素和标识成为各国当地内容创作者自主生产、创意内容的素材，让全球各地网民自发、自主地传播中华文化。
作者：国家哲社重大项目“网络与数字时代增强中华文化全球影响力途径研究”首席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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