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韩国化妆品的好口碑,金昌汶公司的业务原本开展得如火如荼。不料,新冠肺炎疫情来了,订单没了,金昌汶也变成了光杆司令。
每经记者 孙嘉夏 每经实习记者 舒冬妮 每经编辑 张海妮
金昌汶已经遣散了员工。
在疫情持续的这段时间里,连他在内,这家原本有5个人的外贸公司,几乎颗粒无收。
金昌汶的公司以对华出口化妆品为主业,相较传统的外贸公司,金昌汶可以为客户提供从品牌设计、策划、宣传、产品设计、研发、容器选取、生产包装、出口等一站式服务。
凭借韩国化妆品的好口碑,金昌汶的业务原本开展得如火如荼。
但订单突然没了。
在贷款垫完上游厂家的货款后,金昌汶的公司也只剩下他这个“光杆司令”。如今,凭借着精通中韩双语优势,金昌汶正借助淘宝,为韩国客户进口商品,希望能熬过这段时光。
2010年,金昌汶毕业后回到韩国,因为出生在辽宁,从小游走在中韩两地,语言和文化优势让他选择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
起初,金昌汶所在的外贸公司以代购分销为主,将从韩国供应商那里买的畅销爆品,加价卖给中国消费者,但随着市场逐渐饱和,公司慢慢转型做品牌策划、OEM、ODM及明星营销。
金昌汶告诉记者,很多中国客户希望能到韩国生产自己的产品,由于对韩国的情况不熟悉,往往误以为只要和一家公司对接,就可以解决从研发、生产、包装到出口所有的问题,但其实韩国的相关产业链非常细分,每家公司只专注于产业链上的某一细分环节,能够做到全产业链包办的公司特别少。
“比如有客户找到代加工工厂,说想做一个品牌,加工厂会说只负责灌装加工,或者去找容器工厂的话,容器工厂会说只负责生产容器,不负责罐装加工。所以结果是,他们找到工厂也做不出自己的化妆品。”金昌汶说。
借助语言优势,金昌汶常常被派去接待中国客户,负责前期业务的对接,包括帮客户寻找合适的生产工厂、包材工厂,解决产品注册、设计等一系列问题。久而久之,金昌汶积累了更多的上游全链条资源,也积累了自己的原始客户。
2014年,金昌汶离开公司自立门户,成立了韩国中韩商务企业KCM COMPANY,以创始人兼CEO的身份,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创业。在原公司主营业务的基础上,金昌汶进行了升级,将客户的需求反映到各家工厂,并将所有资源整合,为客户提供品牌策划与宣传、产品设计、内容研发、容器选取、生产包装、出口等一站式服务。
金昌汶介绍道,大部分韩国贸易公司都只负责进出口,相当于清关公司,这类公司由于对产业链与行业情况不了解,也没有办法一家一家去对接,“比起手续费,一家家的对接成本会更加大,所以客户就会选择像我这样的公司提供一条龙服务”。
为了开拓新客户,金昌汶也经常出差去北京、上海、南京、青岛,韩国政府也经常组织海外洽谈会和线下展会,加上自有的明星资源,金昌汶的事业算得上是风生水起。
2018年,金昌汶开始涉足整体品牌策划打造,将更多的时间、精力和资金投入到品牌宣传上,除了在INS等渠道做广告投放外,也和韩国多个电视台合作,把品牌植入到电视剧中,希望带来更多的曝光量,其自主设计的品牌也于当年年底在韩国面市。
“创业前期基本上都是投入,至少撑到3年以上才能开始慢慢转好。比起其他中小企业来说,我因为有很多明星营销的资源,发展已经比较快了。”在生产和品宣上投入近百万资金后,按照计划,金昌汶准备在2020年重点开发新品牌,发掘更多的潜在客户,让事业更上一个台阶。
但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原本应该熙熙攘攘的明洞街道行人稀少。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和客户从认识到正式达成合作,最快也要6个月,正常的话至少要一年。”金昌汶说,跨境合作的周期往往会比较长,沟通成本也比较高。
“2018年12月底,青岛一家企业找到我,要做我们品牌的中国总代,前前后后接洽了一年多时间,本来马上要安排生产了,但资金还没进来,疫情就爆发了。”金昌汶无奈地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说。
金昌汶是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这位青岛客户,“我们在韩国和青岛面谈过很多次,中间也微信保持联系。2019年1月,青岛客户进了第一批货,但毕竟是一个新兴品牌,刚开始在中国的销量也不是特别好,但随着我在韩国一系列品牌包装和明星营销,也为他提供了宣传的素材,2019年下半年,他也开拓了很多潜在的新客户,业绩比较可观,于是想要进行更深度的合作。”
“2019年11月份的时候,他发来信息说,已经做好了网红直播、天猫等渠道营销的准备,签完合同就进行操作。”但随后,由于合同书的起草和确认等工作耽搁了时间,合作计划没能赶上“双11”。后来,因为担心春节前后物流停运影响销售体验,“双12”的启动计划也被推迟。
“再二衰,三而竭”,“代理商资金筹备完,韩国这里的生产日程也都全部敲定,本来是资金一打进来,就马上安排生产,结果资金还没进来,疫情就爆发了。本来以为二三月份会恢复正常,但到现在也没有稳定。”金昌汶说,不仅是自己手里压着库存,青岛的代理商也压着去年的库存。
金昌汶在收到客户的预付款后,会按照订单量生产,出口发货到中国前,会收到客户剩下的货款。但疫情袭来,青岛的客户要求延迟发货,甚至不发货,就没有办法收到尾款,金昌汶不得不垫付资金跟工厂结算。作为一家小型创业企业,金昌汶并没有太多的资金储备,不得不向银行贷款。
要求延迟发货或推迟合作的,并不止青岛这一家。
“OEM的业务也是同样情况,泰国、越南还有中国差不多有3、4家客户来找我,想做自己的品牌,在韩国生产(后)拿到各自国家去销售,基本上都已经接近签约了,但疫情发生后,部分城市开始‘封城’,不能外出,就没有办法运营他们的团队,而且就算产品生产出来也很难去做销售,所以当时中国的客户就已经停止合作。本来说等到疫情结束之后再说,但现在已经到4月份了,还得再等。”金昌汶说,“泰国和越南的客户也是如此,他们只做面膜贴单品,本来生产工厂都已经确定,但是随着疫情蔓延,也无法往前推进”。
2月中旬,韩国政府要求在家办公,因为金昌汶的业务已经进入停滞状态,无法再给员工发工资,带薪在家工作变成了无薪“休假”。2月底,复工无望,金昌汶的员工不得不另谋出路。
本来5个人的公司,现在只剩金昌汶一人。(注:韩国的中小创业企业大部分都是5人以下的规模,政府会给予更多的创业资金和资源帮助)
据金昌汶介绍,韩国化妆品工厂分为原液生产、容器生产、灌装、外包装等,从规模上分为大工厂和中小工厂,大工厂的加工生产范围涵盖基础护肤、彩妆、身体等多个品类,在公司知名度、客户信赖度和产品品质等方面具有优势。
对于中小工厂而言,因为规模小,通常只做某一品类的生产加工。此外,洗发护发染发、指甲油、面膜贴等毛利更低的品类也主要是小工厂做。
“只要不赔钱,不管大单小单都会接,但也因为下单额不高,小工厂对客户数量的要求就很高,需要有源源不断的新客户带来新订单,才能维持运营。”金昌汶说。
而疫情直接冲击了订单来源。
据金昌汶介绍,目前韩国化妆品工厂有3000多家,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中小工厂。因为疫情,客户丢失,停止合作,同时无法开拓新市场而导致工厂亏损,这对中小工厂的打击是致命的。
“很多工厂都来找我要客户拉订单,但是我也没有。”金昌汶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吐苦水。
为了“自救”,不少工厂开始转型生产口罩。“有客户提着几百万现金,一手交钱,一手交口罩。”金昌汶说。
但好景不长,不久,韩国政府开始对口罩生产实行管控。于是,不少工厂开始生产洗手液、消毒液。“断货之后又开始生产酒精。”金昌汶告诉记者,断货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容器等原材料无法从中国进口。
除了对海外客户和中国市场的依赖,让不少中小工厂更焦虑的是生产端。
“大部分工厂在前一年会规划好下一年的计划。”金昌汶介绍,工厂也会做风险管控,但是因为工厂生产的原材料也严重依赖进口,许多化妆品内容物配方原料和包装容器材料都是从中国进口,疫情之下,中国工厂的复工程度也严重影响着韩国工厂能否正常运营。
“没办法进口中国的原料,就只能以更高的价格从国内或者日本、美国、欧洲去找替代品,成本就会大幅提升,客户也没办法接受,而且有些原料成分只有中国工厂生产。”金昌汶说,更何况,小工厂主要靠成本与大工厂竞争,如果成本提高,小工厂的存活率将进一步降低。
图中韩语为“化妆品 生产工厂 出租”。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化妆品卖不出去,面对库存和贷款的压力,金昌汶也迫切地想要找到活下去的出路。他也想过在中国利用网红直播、电商销售等方式清理库存,但是货品无法到达消费者手中是最大的问题。
好在有过明星营销的经历,金昌汶积累了不少电视台资源。2月底,金昌汶开始跟SBS电视台合作,为他们采购电视剧拍摄需要的道具。
金昌汶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电视剧拍摄的道具本来是由企业赞助,但因为疫情,不少企业收缩现金流出。剧组无法再拿到企业赞助,考虑在韩国当地采购成本很高——比从中国进口高出10倍,所以有剧组找到金昌汶希望他帮助从中国进口所需道具。
金昌汶采购的方式也很简单,“剧组拍摄需要的道具种类多,比如沙发、桌子或摆件,但每种可能只需要一个,所以我没有必要跟厂家合作,基本上是直接在天猫、淘宝买,我给到剧组的报价也是透明的原价,只加手续费”。
在物流不畅的情况下,金昌汶也有自己的解决办法,“我在网站上购买后,包裹先寄到山东威海,再由跟当地合作的物流公司发集装箱,通过海运到达韩国,一天一夜就能到韩国港口,两天左右完成通关”。
到3月底,金昌汶已经做了几个单子,因为履约效率高、服务好,金昌汶4月份还将陆续跟更多的剧组合作。
“等撑到疫情结束,我还是会继续做我的化妆品品牌,我的员工也会回来帮我,再熬一熬。”金昌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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