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记者 杜蔚 每经编辑 杜毅
等了九年,《法证先锋4》(以下简称《法证4》)终于播出了。
《法证4》在TVB翡翠台首播当晚就获得33点直播收视,逾215万观众收看,打破了过往8年TVB剧集的首播纪录,成为自2012年以来首集最高直播收视的剧集;与此同时,《法证4》也在内地视频网站上热播,迅速登上优酷“剧集热度榜”第二名。“法证、法医、重案组”的黄金搭配,让观众一下就回忆起了这个熟悉IP的港味。
图片来源:微博@梅小青LV
《法证4》点燃市场的背后,经历了哪些考验和波折?近日,《法证》系列4部曲的总监制梅小青,接受了每经记者专访。和梅小青近一个小时的对话中,她不仅透露了“最后一役”中遭遇的最大难题,打造爆款港剧的秘诀,还向记者回顾了她从业40年里香港电视界的风云变化。
谈创作生涯的终章 “拍了40多年的戏,从没遇到过像这部这么难的”
这些年,关于港剧式微的说法此起彼伏,对于港剧究竟是该保留原有的配方,还是需要创新走国际范儿的讨论,一直争论不休。
在此前三部作品的评分均在7.5分以上的压力下,《法证4》在期中口碑开始下跌的时候,能否凭借接下来的集数抓住观众,或许这是每一部影视剧作品,都会经历的难题。
《法证先锋》剧照(上)《法证4》剧照(下) 图片来源:视频截图
NBD:您认为港剧应该保证原来的配方套路,坚守港味,还是得反套路才能吸引更多观众?
梅小青:以《法证4》来讲,我认为要让观众觉得好看,就需要将原来的配方加上反套路,两个叠加起来,进行不停组合。第4部跟之前的第1、2、3部是有所不同的,这部一开始我就把它反过来做,三个案件都先放进去,然后再慢慢解开。
梅小青在《法证先锋4》后期制作室 图片来源:微博@梅小青LV
NBD:在拍摄《法证4》时,您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如何攻克。
梅小青:大量的后期补拍,是我从业这40多年以来面临的最大挑战。(编者注:《法证4》中一个戏份较多的配角、TVB演员黄心颖,因在去年4月与许志安曝出亲密视频,陷入舆论旋涡。TVB决定用汤洛雯顶替黄心颖,重拍后者《法证4》的所有镜头)以前在拍《洛神》时,有一场重要的戏没达到理想,于是我花了两天时间重新布置场景再拍。我和演员(蔡少芬)都觉得幸好重拍了,现在很多人都非常喜欢那一场,我觉得很值得。但这次不是重拍一场两场,而是重拍100多场。我做了40多年电视剧从来没遇到过这个情况,其实那个时候,我本来已经想退休了,突然遇到这件事,可以说比重新拍一个20集的新戏还要难。但我告诉自己反正一定要重拍,就要把它完成。当然,这不是我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当中需要演员和团队一起努力。幸好我们的主角没有理发,倘若改变了发型,还需要等头发重新长好才能拍。当我说要重拍时,全部人都回来了,他们把其他的工作都延后了。这次重拍花了1000多万港元。
NBD:如何看待《法证4》的口碑不如前面的三部?
梅小青:观众说喜欢(这部)我当然开心,如果他们说不喜欢,前面的比较好,我也有一点开心,因为我前面三部他们都很喜欢。我们现在才播了9集,观众觉得没有以前的好,是因为以前做了几十集。其实之前每一季大概都会遇到这个情况,我记得做第三季时,观众说怎么换了人,没有第1、2季好,可当第3季播了一半时,很多粉丝就开始期待,让我们“赶快拍第四季”。所以,我希望《法证4》播到中期时,又会有观众说“你们用第4季的演员继续去做就好”,那我就会很开心。当然,我也不可能每一季都把之前的演员全找回来,演员需要一代传一代,我们还要培养下一代人。黎明在拍《今生无悔》时,他还不是大明星,但他很努力,我觉得需要多把机会留给新人。想成为知名演员,努力是必须的,同时还要有好的演员道德,其他就看机会了,你得先准备好,然后才能等待机会的来临。
年轻时的梅小青和黎明合影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NBD:您如何评价自己的收官之作《法证4》?
梅小青:当我交出这部作品时,我觉得已经是我们能力范围里做得最好的一部了;可是回头来看看,我觉得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聊40年港剧变化 “创作就像‘梦工厂’,不管我年纪多大都有不同浪漫”
当今影视界的不少中流砥柱,如徐克、杜琪峰、王家卫、梁朝伟、刘德华、张曼玉、周星驰、周润发等均从TVB起家。近30年来,TVB史上的一些经典剧集如《公主嫁到》《宫心计》《法证先锋》系列等均由梅小青担任监制。
内地资本华人文化入股TVB,为TVB拓展产业链和内地市场打开了全新局面:在促成TVB与优爱腾及其他一些影视制作公司在内的合作时,亦让内地观众有机会看到更多、最新的港剧,也出过《白色强人》等爆款。不过,寻找持续爆款的秘方,打动90后、00后,是新港剧的新挑战。
NBD:有人认为TVB港剧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的经典港片越来越少,您觉得TVB面临哪些机遇和挑战?
梅小青:我的职业生涯中有29年都是在TVB,所以我对TVB特别有感情,这里有我的黄金时代,记录了我的成长与努力,我希望TVB一直进步下去。以前网络没那么发达,大家能选择的不多,所以大多人都看TVB,但现在韩剧、印剧、泰剧都能看了。不过,我始终觉得港剧也占有一个很好的市场,但我们一定要不断进步,需要用更开放的眼光,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吸引更多的人进来,并加大与内地市场的合作。此外,我还希望TVB多提携一些年轻人,给他们多一点机会和鼓励。未来,港剧也会更加多元化,我期待能得到更多年轻观众的喜欢。
梅小青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NBD:在您40余年的电视剧生涯中,对哪部作品最满意?
梅小青:其实在做每一部剧时,我都是很满意的,因为我把它们当成了我的儿女。具体到我的成长的话,应该是从《洛神》开始,而我特别喜欢的古装是《宫心计》,都市剧则是“爸爸”系列里。《宫心计》带给我很多的荣誉,正是因为从《宫心计》开始,让更多内地观众认识了我。而“爸爸”系列里的《绝世好爸》,是我为爸爸而作的,里面承载了我许多的童年回忆,当中很多都是真人真事。
《宫心计》演员与梅小青合照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NBD:您见证了香港电视行业的风云变幻,您觉得这当中最大的变和不变是什么呢?
梅小青:我是个毅力顽强的人,而香港人大都蛮要强的。我想,这么多年来唯一变的是我们的方向,因为在每一次面对不同事物时,我们都会跟着变化不断调整做剧的方向。于我而言,不变的永远是发散正能量的初心。我这40年的创作就像一个“梦工厂”,我喜欢浪漫,也喜欢做梦。我在现实生活中,有一些没有完成的、没有浪漫够的梦想,可以在戏里足够浪漫。所以,不管我年纪多大,都会有不同的浪漫,我有机会将它们在电视剧里实现,是非常幸运的。这么多年来,我领悟到,眼界一定得跟上时间的变化,才能做出让大家喜欢的剧,而不负初心,一直朝着自己的梦想执着前行,始终要求我把作品做到最好,这是我的强项和坚持。
记者手记 | 退休开启人生新篇章,期待梅小青的“梦工厂”依旧精彩
初次见到梅小青是在2017年暖冬的一个午后,这位港剧金牌制作人,亲切、优雅,与人聊天时,总是面带笑容。
在香港电视界,梅小青堪称灵魂人物,她不仅是难得一见的女性制片人,而且作品“长青”。《原振侠》《金牌冰人》《绝世好爸》《洛神》《宫心计》《公主嫁到》《法证先锋》……她制作的剧集不胜枚举,这当中不少都是家喻户晓的港剧经典。
尽管梅小青曾换过几次公司:从丽的、亚视、TVB到NOW,再重返TVB;身份也几番变化:助理编导、导演、金牌监制,但她40年都未负初心,打造出一部部爆款力作。
然而,岁月不饶人,今年67岁的梅小青,身体大不如往年,她也想要多一些时间陪陪家人,《法证先锋4》或许便是她的最后一役。思考良久后,我决定用一问一答的形式来还原梅小青接受采访时的真实心境。
这次对话中,梅小青向记者坦言,自己一毕业就开始做剧,“就算出去玩,都要想着这个事儿。这是我的第一份事业,应该也是我最后一份事业。我还没有尝试过,不做剧的时候会是怎么样?”
工作中的梅小青,图片来源:微博@梅小青LV
梅小青说,她想在退休后多尝试一些外面的事物,“我想去旅行时,什么事儿都不用挂念着,不需要跟演员、跟制作人联络。我很想多一点时间跟我的家人在一起,因为工作原因,我没能见到妈妈最后一面,这对我来讲是个巨大的遗憾。”
对于为何能够接连做出好作品?梅小青说,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多秘诀,只是花的时间比别人多一点。“一天24小时,我不娱乐、不化妆、少睡觉,用省出来的时间去补够做剧过程中的不足。我做《宫心计》时,差不多每天只睡两个多小时、住在公司,不用从家往返,可以再节约一个钟头。”
对于怎么熬过做剧时的艰难时光,梅小青笑到,自己也不知道,但最终还是都熬过去了。只是“在做完20集的剧之后我都会生病,做完30集的剧则会生一场大病;而再长一些的剧,比如40集,我生病的时间就会向后移。但不管怎么样,反正我一定会撑到最后。”梅小青希望,“大家在做事情的时候,不要去想后面成功与否。只用想明天,明天一定要做什么,反正日子一天一天过,只要决心去做的就一定会完成。”
退休,只是梅小青创作生涯的终章,却同步开启了另一段丰富多彩的人生续篇。我们期待,当身边的人从工作伙伴换为家人后,梅小青的“梦工厂”依旧精彩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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