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疫"实录丨北京返工潮侧记：“趁着夜色，我终于混进了出租屋”

1月31日晚上八点多，趁着夜色，汤海生放下行李，脱掉外套，终于混进了北京昌平冠华苑小区出租屋，这距离她来到北京已经过去了32个小时。

汤海生来自河南，在一家软件开发企业就职，公司通知2月3日上班，她提前了三天来到北京，希望早早做准备。然而，汤海生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来到北京真的各种“搞不懂”了，小区允许业主入住，却不允许租户进入小区。打了各种投诉电话，派出所来了三次，自己也没有进去。

春节假期进入尾声，随着返程潮的到来，北京将面临越来越大的疫情防控压力，然而北京一些小区选择了直接把规模庞大的“北漂”挡在了大门外。虽然北京市政府明确表示，应允许非确诊病例进入小区，但仍然有部分区域选择了一刀切。

要回来上班，小区进不去，自己花钱租的房子住不了，第一批返京人员遭遇如此尴尬。另外有冠华苑小区的租客告诉记者，自己也被通知不能入住，如果想回来上班工作，必须在宾馆隔离14天，拿着宾馆开具的发票，才能进去小区。

1月31日，北京市民政局副局长赵济贵在谈到各个社区采取的防控措施时指出：“有一些社区在执行过程中太严格了，对于这种现象我们会及时劝阻，让其改正。不能造成恐慌，或者带来无形的压力。”

从“封村”到“封小区”

冠华苑小区的出入证，仅对业主以及春节未回老家的人员办理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汤海生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自己老家在河南信阳，距离新型冠状病毒发现地武汉的距离仅仅200来公里，每年都有大量的务工人员从武汉回信阳过年。在河南省确诊病例中，信阳的数量排在全省第一。截至1月31日24时，河南全省累计报告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确诊病例422例，信阳市累计70例。

“我们县所有村的路都挖断了，路上所有的车，只准救护车还有办公用车行驶，其他车上路直接扣走。我从家走的那天是最后一趟火车，然后全部交通工具都没有了，以后出小区也不允许了。”汤海生告诉记者，虽然公司给了一周的移动办公时间，可是担忧信阳也可能遭遇封城，自己就赶紧回京上班了。

“我（1月30号）12点下的车，只需要把登记表放到出口的箱子里就可以走了。”汤海生向记者描述，北京西站出口处未有检票人员，只是有人大喊让旅客赶紧走。在北京西站地铁站也未有安检行李，仅仅是测量了体温，这让汤海生感到很意外。

北京地铁，带着行李的乘客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来到小区门口，冠华苑小区的物业保安没有让她进去。“小区（工作人员）说这个规定是昨天（1月29日）早上通知的，然后上午十二点之前让进，下午的就不让了。”汤海生在小区门口等待了许久，给派出所、居委会、卫健委等都打了电话依然没有结果，甚至跟保安大吵了几次。经历一天的疲惫，汤海生只能当天花了三百块钱住进了宾馆。

短期居住在宾馆毕竟是一大笔开销，并且房间里有很多工作用品，汤海生想要回到居住的房间，第二天与物业又进行了多次交涉依然未有结果。1月31日晚间，汤海生把行李放在了朋友家，脱下了外套，装作业主，让保安认不出自己，终于回到了自己租的房间。

汤海生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反问道，业主有出入证就能随便出入，也不测量体温。让返京人员流浪在外，这么做真的对防止疫情有帮助吗？

要求租户住酒店隔离14天

1月31日，北京东三环某小区，物业开始登记返京人员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刘春山 摄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注意到，北京大部分小区从1月31日开始登记返程人员，在各个小区随时可见戴着“志愿者”红袖带的人员来回走动。一位保安人员告诉记者，返程人员进入小区，每个人都要测量体温，出现发热症状的人员进行隔离，而对于来自湖北的人员直接进行安置。

从网络平台反馈的信息来看，北京朝阳区、海淀区基本上未有限制返京人员入住的情况。昌平区、丰台、通州等地存在“封小区”现象，类似汤海生的情况并非个案。

“从现在开始，凡是租房在本村和社区的外地来京人员一律不允许进入本村和社区。特别是湖北来京租房的人员一律第一时间上报，等待将其安置指定地点。”居住在昌平区北京城建畅悦居的李乐在1月30日晚间收到了这样的通知。同样让李乐困惑的是，只要不是业主一律不准进入小区，不管你是来自哪里，业主却可以登记进小区。

“回去了还是不让进，让去酒店隔离14天，我可太亏了。”同是北漂的许宝学住在昌平北七家镇，他被中介通知不能返回租处。许宝学原本打算1月31日回京，得到消息后退掉了返京的火车票，向公司请了五天的假。中介同时告诉他，想要进入小区，需要提供在京宾馆14天的发票，来证明在京隔离了两周。

北京昌平区疾控中心工作人员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让不让返京人员入住是每个居委会自己决定的，其同时建议记者向居委会的上一级部门反映这个问题，并表示疾控中心是卫生部门。

冠华苑小区门口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一位冠华苑小区的物业人员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这两天是返京潮开始，所以才采取了这样的措施，并向记者强调并非禁止租户进入，而是需要隔离14天后再进入。

对于为何业主可以进入？该名人士未有回答，仅仅表示是上级镇政府的通知。其同时告诉记者，整个冠华苑小区有小五千人，其中约80%的人员都是外来租户。

这意味着，仅仅冠华苑小区就有约三千人面临如何安置的问题。上述冠华苑小区的物业人员告诉记者，定点安排了两个酒店来安置返程人员，进行14天的隔离。对于酒店能否承受如此多的返京人员，物业人员表示并不清楚。

“现在可以去住东三旗宾馆一天一百块钱，但具体限制什么时候解除等通知。”李乐买了三号回京的火车票，现在的情况让他很焦虑，犹豫要不要按照计划返回北京。

1月31日，北京街头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刘春山 摄

在《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的接触中，大部分大型公司把正式上班时间定在了2月10日，如小米、百度这类的互联网企业，而体量较小的公司多选择了2月3日复工。对于北京来说，返京人员高度流动的防疫考验即将到来。

2月1日，汤海生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自己依然不敢出小区，外卖也不敢点，因为需要出大门去拿，担心保安记得她依然不让进。“家里有方便面啥的凑合着，夜晚再出去买点东西。”（文中汤海生、李乐、许宝学均为化名）

封面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刘春山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