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经济新闻

    *ST富控股东大会后 董事长“呼吁”大家支持公司卖核心资产

    每日经济新闻 2019-07-01 21:43

    *ST富控的子公司宏投网络的100%股权,已被相关债权人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正挂网拍卖。另一头,*ST富控也正“抓紧”转让宏投网络的子公司、核心资产Jagex的100%股权。这场出售赛跑中,上市公司表示,(出售Jagex等公司股权)目的就是解决巨额债务问题,是寻求更高价格买家的自救行为。董事长也在股东大会上呼吁:“作为股东也好,股民也好,应该尽量去支持我们的出售,避免被法院拍卖。”但是,上市公司的交易计划,目前暂未取得债权人的同意,让交易本身存在一定风险。

    每经记者 吴凡    每经编辑 文多    

    *ST富控拟出售核心资产Jagex 图片来源:Jagex网站截图

    2019年6月28日15时整,上海市虹口区广粤路279号的维也纳大酒店3楼,*ST富控(600634,SH)的2018年度股东大会在此召开。

    就在股东大会召开的前一晚,*ST富控披露了重大资产出售报告书(草案)(以下简称“报告书”),公司全资子公司宏投网络拟向PFLP转让其所持Jagex 100%股权(转让价36.57亿元),以及宏投香港100%股权(转让价0元)。

    其中Jagex,是*ST富控的核心资产,2017年及2018年占上市公司当期营业收入的92.50%和99.45%。这么重要的资产,*ST富控当下却一心只盼这笔交易顺利完成,好拿这笔转让款“甩掉”纠缠在身的部分诉讼。

    但是这笔交易的风险亦“如影随形”,《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了解到,由于历史原因,上市公司持有的宏投网络(标的母公司,持Jagex、宏投香港100%股权)的100%股权已被相关债权人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目前正挂网拍卖,底价25.5亿元。若前述资产最终被拍卖,则存在资产被折价贱卖的风险。

    另外,尽管*ST富控称会与各方沟通消除上述风险,但成效甚微。公司在报告书中称,本次交易未取得债权人同意,存在进一步引发法律诉讼的风险。截至7月1日14点,宏投网络的股权拍卖事项仍在倒计时之中,并且已有2354人围观。

    在此次股东会上,今年才被选为公司董事长的杨影“呼吁”:“作为股东也好,股民也好,应该尽量去支持我们的出售,避免被法院拍卖,做完了才会去考虑后面的事情”。

    另一头,Jagex的母公司宏投网络正被挂网拍卖。图片来源:公拍网截图

    38笔或有借款、担保,涉41亿元

    对于出售境外游戏公司Jagex100%股权的目的,*ST富控在报告书中解释时接连用上了“迫在眉睫”“破产清算”这样的词语。

    公司称,(出售目的)旨在解决上述迫在眉睫的巨额债务问题,是上市公司在危机条件下全球范围内主动寻求更高价格买家的自救行为,避免被动司法拍卖条件下可能发生的标的资产大幅度折价从而引致更严重的财务危机,甚至导致上市公司被终止上市或整体破产清算的风险。

    的确,债务是压在*ST富控身上的一座“大山”。

    截至报告书签署日,*ST富控涉及诉讼及仲裁案件共计57起,涉案金额约80.57亿元:其中表内借款及合规担保共19笔,涉及金额约39.91亿元;或有借款、或有担保共计38笔,涉及金额约40.66亿元。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了解到,之所以说那38笔是“或有借款”、“或有担保”,是因为公司经过自查,相关协议均未履行公司内部审批、盖章流程等,公司亦无法判断有关当事人提供材料的真实性。

    在对上交所就公司2018年度年报问询的回复公告中,公司以列表形式披露了涉及或有借款的诉讼案,记者注意到,有少部分诉讼显示已撤诉状态,“应该是债权人自己的原因,跟我们内部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本身或有的事情公司也是出于一个不清楚的状态。”*ST富控证券部内部人员在股东大会上向记者回应道。

    但也有部分诉讼的进展为“一审已判决,公司已(拟)上诉”,这意味着这部分判决结果对公司而言并不乐观。

    *ST富控称,若上述纠纷最终司法裁决为上市公司履行还款、担保责任,将会大幅增加上市公司的债务规模,加大上市公司的资金压力。

    对这些或有借款、或有担保,《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也采访了几位律师。

    “如果是未经正常决议程序,被私用公章签署担保文件,目前看来被法院裁决无效的可能性很大了。”上海文飞永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高飞律师认为,“不过还是要看具体案情,在担保法没有修改的情况下,还不能简单判断。”

    上海明伦律师事务所王智斌律师则认为,通常情况下,借款合同、担保合同未经内部审议程序,并不能对抗外部债权人、担保权人,但是,相关合同侵犯社会公众利益以及债权人、担保权人明知或应知相关协议未经内部审议的情况下,法院有可能会认定相关协议无效。

    另外,报告书还显示,*ST富控对截至2018年度审计报告出具日(2019年4月25日)存在的或有借款计提了26.84亿元的预计负债。

    但早在2017年度时,*ST富控也存在未经过公司内部审批、盖章流程的民间借贷纠纷,公司回复上交所问询时,坚称与起诉方之间不存在借款事项,相关民间借贷纠纷诉讼事项不符合《企业会计准则第13号——或有事项》规定的预计负债的确认条件。

    那为什么到了2018年,就要计提26.84亿元的预计负债?

    在此次股东大会上,就有人向*ST富控的上述做法提出质疑:“(钱)没有进入公司账户,也没有被公司董事会或股东大会审批,为什么负债还是要计提?这点我搞不明白。”

    *ST富控证券部内部人员称,这还是依据的会计准则。而公司在回复上交所问询时,则给出的依据更多,称主要参照了“借款合同、银行回单、法院判决或仲裁结果、民间借贷司法解释、上海市金茂律师事务所出具的法律意见等相关资料”。

    *ST富控2018年年度股东大会上,公司证券部工作人员在宣读议案。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吴凡 摄

    谁在借钱?用在了何处?

    *ST富控2018年年报显示,公司未履行程序的借款当中,多数借款的收款人都不是上市公司,而是指定第三方作为收款人。这些借款人包括:上海攀定工程设备有限公司、上海盈浩建筑材料有限公司、上海轶翔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海轶翔)、颜静刚、上海拓兴工贸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海拓兴)、河南中技桩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河南桩业)等。

    对此,上交所要求*ST富控说明,上述指定收款人与上市公司、控股股东及实际控制人之间是否存在关联关系。

    而*ST富控则回复称,颜静刚为公司实控人,河南桩业及上海轶翔与上市公司系受同一最终控制人控制的公司,存在关联关系,除此之外并未发现公司与上述其他公司存在关联关系的证据。

    另外颜静刚也回函上市公司,表示其与上述其他指定收款人均不存在关联关系。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各方都撇清关系,那么第三方收款人是谁指定的?借款人所收到的巨额资金又最终流向了何处?又用在了何处?

    “或有事项不是我们公司的,公司也在查或有事项的问题,也不清楚资金最终的流向。”*ST富控证券部内部人员在股东大会结束后向记者讲道,“上市公司自查过、包括用信记录、决策等……我们自己也想搞清楚或有的问题。”

    但记者梳理发现,上述部分收款方与颜静刚的关联公司有商业往来,甚至有材料显示,有第三方公司的背后实控人直指颜静刚——比如上海拓兴。

    2012年4月,颜静刚控制下的上海中技桩业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技股份)披露的招股书(申报稿)显示,在2009年10月2日,上海拓兴曾被许可为中技股份及其控股子公司生产端板。

    图片来源:中技股份2012年报送的招股书(申报稿)

    *ST富控下属子公司的部分定期存款存在大额资金划出,涉及金额5.50亿元。2017年3月24日,公司子公司上海澄申商贸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澄申商贸)在北京银行的定期存款1.5亿元,2018年1月24日,该笔定期存款全部被北京银行划转至上海拓兴的银行账户。

    根据此后北京银行提供的资料,此前上海拓兴向北京银行借款1.455亿元并提供了盖有“上海澄申商贸有限公司”字样的印章的《质押合同》,该《质押合同》显示澄申商贸以1.5亿元大额存单为上述借款提供质押担保,另外北京银行出具的函件显示,公司实际控制人颜静刚为拓兴工贸的实际控制人。

    另外渤海银行向公司提供了盖有“上海澄申商贸有限公司”字样的印章的《渤海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权利质押协议》。不过在2017年回复函中,*ST富控称,经自查,公司及澄申商贸均不知晓上海拓兴的任何情况,也对上述质押担保并不知情。

    “现在不好说颜总与这些(或有)事项有关联,立案调查都没有出结果,凭什么出这样的结论呢?任何人都不能下定论。”上述证券部内部人员向记者透露,“最近我没有看到颜总来公司,但沟通渠道还是有的。”

    距离维也纳大酒店不远处的广粤路437号2幢是*ST富控的注册地,也是颜静刚的关联公司中技股份的办公地。此前根据会计事务所的调查,中技股份的经营已经停滞。

    在6月28日股东会结束后,记者也尝试前往该地探寻颜静刚的踪迹,上述注册地应位于新虹口市政商务楼,但2幢的大门紧闭,商务楼大门旁内的一位阿姨听到记者要找颜静刚时,表现得颇为惊讶,语调提高了一倍说:“颜静刚啊,我们找不到他”。

    中技股份的注册地。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吴凡 摄

    两位关键债权人反对出售Jagex

    被问及如何看待当前公司存在的债务情况时,*ST富控证券部内部人员表示:公司最近管理层董监高经历了一次换届,所以目前在着重处理原来遗留的问题,把问题一步步处理完,让公司重回正轨。

    而重回正轨的第一步,也是当前最关键的一步,就是以合适的价格出售Jagex。

    记者了解到,*ST富控于2016年和2017年分两次收购了宏投网络100%股权,公司共斥资约38.62亿元。而宏投网络100%持股Jagex。

    此次报告书则显示,截至评估基准日(2018年12月31日),Jagex股东全部权益的评估值为36.27亿元,增值率968.30%。双方协商的最终作价约36.57亿元。

    值得一提的是,在当初收购宏投网络股权时,部分收购资金来源于向金融机构的借款。记者注意到,年报显示,*ST富控涉及诉讼的表内借款的借款发生额为28.7亿元,“这部分资金主要是我们当时收购英国公司的时候用的一个表内融资,具体款项是打到上市公司体内的。”上市公司证券部内部人员说道。

    此外,这笔重大资产出售是否能进展顺利,还要看*ST富控与相关债权人、法院的沟通情况。

    记者了解到,由于*ST富控于2017年向华融信托与民生信托借款,并将其持有的宏投网络的55%股权、45%股权分别质押给华融信托与民生信托,而在2018年下半年,华融信托与民生信托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公司曾表示,会积极与相关债权人、执行法院保持紧密沟通……避免公司核心资产被折价贱卖的风险。另外*ST富控在报告书中还称,资产出售的价款将优先用于包括但不限于偿还华融信托与民生信托的债务。

    尴尬的是,对于“示好”的*ST富控,上述两位债权人似乎并不领情,公司在报告书中称,上市公司就此次重大资产出售在与相关债权人沟通中,民生信托明确反对,华融信托在与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沟通的函件《网络拍卖申请书》中表示反对。此外,另有其余相关债权人未回函。

    高飞向记者表示,股权质押的情况下无法进行正常的交易,必须先解除质押才能办理股权变更登记,但是股东仍然可以就股权进行处置,质押权人有优先受偿权。

    王智斌认为,上市公司可以在子公司股权质押的情况下,出售孙公司股权。由于孙公司股权收益计入子公司账户,所以并不影响债权人权益。如果由于出售孙公司股权导致子公司股权质押价值降低的,债权人可以要求上市公司就差额部分继续提供担保。

    *ST富控则称,若此次交易未取得债权人同意,存在进一步引发法律诉讼的风险。

    无怪乎在股东大会现场,当有人询问后续的偿债顺序时,董事长杨影对这个问题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任何事情都要一步一步来,我先解决了第一步再考虑第二步。”杨影说道。

    一位公司的工作人员更是直言:手里没米,啥事都干不了。

    对于上述相关债权人持“反对”意见的情况,高飞向记者分析道:“可能债权人的意思是你还我钱,我解押,而不是公司卖掉股权后还我钱”。

    图片来源:公告截图

    上半年盈利“没问题”?

    另外,即便此次重大资产出售事项最终顺利实施,其所得价款亦不能覆盖公司80.57亿元的涉诉金额,因此,股东也关心公司后续偿债的其他安排及措施。

    “之后是否会采取融资手段,管理层也会去考虑的。”杨影讲到。

    在随后与前文提到的提问股东交流时,记者了解到,这位股东是资管计划、期货公司派来的参会代表。“我们通过信托借款给上市公司。”该股东说,“公司欠我们3亿多元”。

    “当时上市公司给我们管理人出了一个函,(债务)延期到今年8月份(归还),现在都快到7月份了,公司是否会再次出具申请延期函?”这位股东人看似小心翼翼地问起杨影。杨影则只是说,会有债务处理小组去负责与他们的接触与商讨。

    “如果说资产能卖掉,就可以把一些有诉讼纠纷的事项尽量解决掉,解决掉之后公司可以再跟金融机构谈,让他们续贷。”该股东向记者分析着“局势”。

    “另外上市公司也有‘壳’价值,如果公司控股股东正在进行的重组能够成功的话,新东家把债务接过去也可以。”这位股东说道,“主要还是看颜静刚在幕后怎么去推动了”。

    在股东大会当日,一位年岁较大的老者也顶着烈日前来参会,坐在会议室台下的第一排。会议开始前的一段时间,老人拿着手机看着视频不时地发出笑声,与现场颇为“凝重”的气氛形成反差。

    记者了解到,这位老人并非首次参加*ST富控的股东会,会后,记者向他询问如何看待*ST富控,老人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地说道:会好起来的吧,会好起来的吧。

    这次股东会上的一个利好消息,就来自这位老人的提问:上半年能否盈利?

    公司财务总监则透露,如果不出大的意外的话,应该半年报盈利还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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