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仲夏，站在丹寨万达小镇尤公广场上，人们能深切地感知蚩尤在苗文化中的地位。他不仅是苗族的先祖与战神，同样是属于丹寨的守护财神。在不远处的鼓楼广场，人们正在模仿当地居民跳侗舞、吹芦笙，如史书所载“并肩舞蹈，终日不倦”。
近一年来，这个黔东南州西部的小镇接待游客550万人次，这个数字是2016年丹寨全县游客数量的6倍。这550万人次为全县带来24.3亿元的旅游综合收入，1.6万丹寨贫困人口因此收入增加——这组数字佐证了“来丹寨旅游，就是真扶贫”的精准扶贫创新理念。
丹寨，贵州省国家级贫困县。自1988年以来，先后有八任贵州省省长把丹寨作为扶贫联系县。今年，丹寨县政府计划在2018年度实现国定标准，整县脱贫摘帽——这比原计划提前两年。
最先感受到脱贫苗头的是当地居民。
莫魁是丹寨县南皋乡偿卡村贫困户，三级肢体残疾，妻子患有脑梗死等疾病，儿子在念大学。2016年，莫魁家获得4448元万达产业扶贫基金，他把其中1248元留作家庭开支和饲养资金，用剩余3200元购进8头猪仔饲养，后来存栏14头，年底纯收入1.2万元。2017年，莫魁家脱贫，他也成为了养猪能手。
杨庭宏与莫魁类似。按规则，他在2017年拿到6600元万达产业扶贫基金，自留一部分给儿子看病买药，其余均用于西葫芦种植和购买一头母猪及十头小猪。同年，杨庭宏实现脱贫，靠双手改善了生活。
有家庭的莫魁和杨庭宏还算“幸运”，因为2013年的丹寨还是“光棍村”——因为贫困，村里姑娘纷纷外嫁，外村姑娘不愿进来。
2014年全国社会扶贫工作座谈会期间，王健林主动向国务院扶贫办主任刘永富提议，万达想尝试“企业包县，整体脱贫”。经过调研考察，2014年12月，万达集团决定牵手丹寨县开展帮扶行动。
旅游、教育、基金是万达对丹寨整体扶贫的三驾马车。基金即为万达产业扶贫基金，万达共投入5个亿。该基金自2016年起，每年发放5000万元，惠及全县建档立卡的贫困户，是保障性扶贫补助。
在贫困户用基金完成的自救方案中，养猪是一个热门选择。万达曾研究过包括养猪在内的多个产业扶贫推广到全县的可能性，最终一一否定，因为养猪市场周期波动大，茶叶和大米产业的市场竞争激烈，盈利预期不乐观，丹寨县未必能从中得到长期稳定收益。
最终解决方案是旅游。万达规划建设一座旅游小镇作为丹寨旅游扶贫龙头。
丹寨万达小镇第一期总投资8亿元，其中7亿元用于基础设施建设。丹寨没有名山大川，没有名胜古迹，也没有成熟旅游景点，万达花了13个月时间，从无到有建起了一座“现象级旅游小镇”。2018年7月，丹寨万达小镇刚满1周岁，已是贵州排名前三的单个景点。
对于有劳动能力的贫困人口，万达以小镇商铺、劳动就业、关联产业就业、关联产品及原料销售等多种方式让贫困人口参与其中，帮助贫困人口以可持续的、自我发展的方式实现有尊严地脱贫。
万达小镇开业后，蜡染受到游客追捧，40岁的杨春燕农忙时月收入两千多元，农闲时通过帮蜡染合作社画蜡画能拿到四千余元收入。她新开了家庭旅馆，专门接待体验蜡染的游客，年收入约五千多元。综合算下来，旅游小镇为杨春燕一家增加了三四万元年收入。
2018年，经营贵州菜侗嘎佬的李周柱月月盈利，店内员工本都是贫困户，但工资直接让他们脱了贫。
根据商铺的经营范围，万达引导、组织合作社与商铺合作，形成“商铺+合作社+贫困户”的产销对接机制，让尽可能多的贫困户享受到“小镇经济”带来的红利。
“云上苗家”是当地136家特色餐饮店之一，它与2个贫困村的合作社签订了保底收购协议，日均订购斗鸡60公斤，蔬菜130公斤，实现农特产品从“农田”到“餐桌”的零距离。光这份订单就让兴仁镇点力村生态种养殖合作社实现年销售斗鸡40.36吨，销售收入225万元，覆盖73户贫困户，户均可净增收3150元。
小镇特色餐饮业还拉动了养殖产业。仍以斗鸡为例，因需求量太大，全县养殖的斗鸡已无法满足小镇餐厅需要，必须从外地采购，由此吸引越来越多的贫困户养殖斗鸡。
在丹寨万达小镇的人气带动下，周边卡拉、泉山、石桥等27个景区和旅游村寨持续“升温”，间接带动4729名贫困人口增收。与小镇隔湖相望的卡拉村直接带动25户农户增收，其中贫困户18户，全年户均增收3.2万元。
目前，丹寨万达小镇由万达集团旗下——万达商管集团运营。
万达商管规定，所有拉货车必须在每天开业时间前进入小镇，所有商品不能随意提价。万达在向商户传达诚信经营的重要性，帮助他们逐渐建立规范的小微企业管理制度，不再是随心管理。
商管人员把每天9点都固定为小镇所有商户的晨会，通过晨会，大家总结前一天经营中的问题，预期当日的运营情况，及时解决问题并提出后期预案。
小镇商铺从业人员的招聘、培训、上岗过程，万达商管贯穿全程，帮助小镇商铺逐步建立管理规范，提升服务游客的意识。万达自营的星级酒店也派出管理人员指导小镇民宿的经营管理，提升企业运营效率。
曾经的丹寨人有点小事也要请假三天，“要去喝三天的大碗酒，请不了假就干脆辞职。现在员工不会了，大家都抢着做这个工作。”老板李周柱说。丹寨人的责任意识、契约意识、规则意识在现代企业管理理念的影响下不断增强。
按最初规划，万达商管公司对旅游小镇的扶持期为三年。事实上这一期限可能被延长，直到丹寨小镇获得盈利并能独立运作为止。
2017年9月，万达职业技术学院正式开学，开设的护理、会计和旅游管理三个专业共收了405名在校生，未来可容纳2100名学生就读，总投资3亿元，50%的优秀毕业生可直接被万达录用就业。
据了解，学院推行“校企联办”模式，采取“厂中有校、校中有厂、培训进车间、车间变课堂”的人才教育培养方式，不断提高职业教育“含金量”，让丹寨学子通过职业教育提升就业创业能力。
18岁的王邦建，是丹寨职业技术学院的一名学生，也是2018俄罗斯世界杯开幕式上的六名中国护旗手之一。这次机会来自于世界杯主赞助商万达集团的选拔，从偏僻村庄走向世界的感觉让王邦建兴奋且难以置信。
19岁的少女赵海英以前在广东打工，觉得大城市哪里都好，但如今她认为丹寨就很好，在万达小镇也可以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人或事——所以她选择留在小镇的蜡染店打工。
“在家门口既然有钱赚，还能照顾老人和孩子，干吗还要跑那么远去打工？”说这话的是生态农庄的吴秀英。
“以前很多县城里的人找不到工作，现在他们不仅可以去万达丹寨小镇找工作，也可以在县城里的很多行业找到工作。”丹寨县粮油店主李学高说，万达带动了当地很多行业的发展。
曾经的一潭死水被搅活了。丹寨人开始自食其力、自得其乐、自强不息。
万达小镇的落成，冲破了当地人“接受穷困，不思改变”的固有思想。“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大家更有生活目标了。”当地人吴明华评价称。
如今能够存下钱的贫困户潘忠云也说：“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丹寨模式很容易被概括：持续10年、每年5000万的扶贫基金，全面覆盖所有丹寨建档贫困户，确保其迅速走出短期贫困；丹寨万达小镇开业一年，带动1.6万丹寨贫困户脱贫，未来5-10年，旅游及其相关产业继续推动地方经济、增加就业、鼓励脱贫信心；万达职业教育学院从知识、技能和思想观念等方面改变当地人才结构，起到扶贫先扶智、解决代际贫困传递的决定性作用。
北大光华管理学院实地调研丹寨后得出结论：精准扶贫长中短期项目组合、教育产业基金并举，值得向全社会推广。
“中国有成千上万家企业，贫困县还不到600个。”王健林于是成了第一个提出“包县扶贫”的人，在万达悉心造血下，丹寨贫困县成为企业精准扶贫模式输出的有效样本。
来源：南方周末 作者：周比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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