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价百万的环保小工程 何以遭遇大面积“开工难”？

每经记者李彪通讯员刘卫每经编辑陈旭 经历了连日的气温攀升，到4月2日这一天，湖南衡阳市的最高温度已经接近30摄氏度，尽管还未到清明，但已经让人感受到类似夏日一般逼人的暑热。 当《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赶到湘江沿江风光带上的一个工地时，十余名工人正挥汗如雨忙碌地赶着工期，一座两层楼的房子轮廓已基本成形。 胡敏此刻正站在工地旁边，时不时会抬手擦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一旁的工地负责人正向他汇报工程的进展和现场情况。 胡敏可不是这个施工项目的“包工头”或者设计单位的监理师，不过作为衡阳市环保局石鼓分局的局长，频繁地前往工地已经成为他近一段时间以来最重要的工作之一，而其中的缘由很简单——正建设中的国家地表水自动站工期已经是十万火急、迫在眉睫。 根据生态环境部的要求，今年7月底前，应该基本完成水质自动站建设。作为衡阳市两个在建的水站之一，当地政府意识到，水站建设的工期极为紧张，每一天都不敢放松。 实际上，衡阳的水站建设还不算“后进生”——截至今年3月底，距离国家设立的时限只有4个月了，全国仍有171个水站还未开工。全国水站建设为何进展不顺？工程投入仅约100万元左右的“小项目”到底存在什么样的“症结”？4月2日~4日，受生态环境部委托，《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来到湖南衡阳市，对当地水质自动监测站建设进行调查采访，并试图以此为样本，剖析水站建设背后的博弈。 正在建设的衡阳城北水厂水站 每经记者李彪摄 “小项目”经历繁杂手续需协调十余个部门 在衡阳市蒸水入湘江口的地方，以著名的石鼓书院为首的景观构成了沿江重要的景点，绿树成荫，其间“藏着”一座不起眼的二层建筑，走近了立刻就能看到门口悬挂着“湖南省衡阳市蒸水入湘江口水质自动站”的蓝底白字站牌。 据了解，这一水站占地面积100多平方米，分两层，每层建筑面积80多平方米，分为仪器房、质控室、值班室三部分，水站建设共花费110万元（不包括监测仪器）。 推进地表水监测体系改革，实施国家地表水环境质量监测事权上收，实现水质自动监测，是生态文明体制改革的重要基础工程，也是全面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的重要支撑。在这一背景下，生态环境部也要求各地如期建成水站立下的“军令状”。 衡阳市的担子自然落到了衡阳市环保局局长刘晓利的肩上，水站建设的实施方案、选址、资金、协调沟通等都有他的身影。 实际上，地方如此重视水站的建设并不为过，因为水站建设中很多困难是难以想象的。据了解，一个水站建设的工程投入大概在100万元左右，在环保工程中算是非常小的工程项目，但是推进难的问题在全国很多省份都存在。 对于这座水站的建设过程，当地环保部门的人员可谓记忆犹新。衡阳市环保局的一位负责人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当年这座水站建设曾面临诸多困难，其中比较典型的，是建设过程中涉及水利、国土、规划、住建、气象等十余个单位，堪称衡阳市水站建设中涉及部门最多的一个，因此与相关部门的协调、手续办理等就花费了大概半年时间。 为何会花费如此长的时间？衡阳市环保局蒸湘分局局长徐小鹏介绍，因为水站位置特殊，既在沿江风光带上，又处于防洪堤上，除了走常规程序，还要办理水利防洪评价手续。最终，该水站于2015年底开始动工，2016年底完成建设验收。 上述衡阳市环保局的负责人称，一个水站从开始建设到最后完工，大概需要2~3个月时间，但是，前期勘察、制定方案、协调、办理手续等需要大量的时间，整套程序走完比较繁杂。 同样建在城区中心、湘江沿江风光带上的城北水厂水站，与蒸水入湘江口水质自动站面临的情况类似，但有了前面的建站经验，该水站建设相对顺畅得多。 衡阳市环保局副局长唐小平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介绍，为了满足站房设计要求，为水质监测创造良好的监测环境，城北水厂水站的设计方案先后进行了4次修改完善。市水务投资集团公司先是提出将演武坪水厂空房进行改造并利用其采水系统采样，因考虑到水厂离泵站距离较远，且采水系统需独立建设，该方案被否决。 后来又提出可以对泵站旧食堂改造，但由于面积不能满足要求，且存在安全隐患，也未被采纳。 第三次方案原定站房建在泵站房院内的空地，设计为一层，因空地面积小且与周边景观不协调，方案同样遭遇修改。最后敲定，在院内空地上建两层建筑作为水站。 “为解决建设中的问题，刘晓利多次向市政府领导进行专题汇报，得到市政府的高度重视，不仅组织相关部门召开了工作协调会议，而且主管副市长到施工现场，督促、协调相关部门解决问题。”唐小平说，城北水厂水站已于2018年3月23日正式动土施工，比上级要求提前了8天。预计4月20日前完成主体工程。 胡敏介绍，城北水厂水站建设的任务实际上2017年8月底就已经下来了，工作进度按照国、省要求稳步推进。现在正在加班加点建设，他每天都要到施工现场了解进度并向领导汇报，不敢有一丝一毫地松懈。 征地和资金双双成为“拦路虎”环保人员为征地与村民同吃住半月 相对于在城区建设水站过程中遇到的部门协调较为繁琐的情况，在农村地区建立水站面临最大的困难则是征地难和资金不足。 衡阳市衡东县石湾镇的袁大爷已经年逾70，最近他在做完日常农活外有了一份新的“工作”——每天都要去村旁边河堤上待上几个小时，“巡查”河堤边的一处正在施工的现场。 袁大爷关心的工程就是建设中的熬州水质自动站。记者到达时，他一边看施工现场一边叮嘱工人把管子埋得深一点，不要妨碍到开春后庄稼的种植。叮嘱完后，他又转身去找工程的负责人问问施工进展，商量一下工程完工后能不能给顺便修一条阶梯，方便农民种田的时候走路。 袁大爷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他每天都会来施工现场看看，开始村里村民是坚决反对施工的，后来知道建设水站是一项民生工程，对村民有益无害，逐渐大家都支持了。 “这块地是我们村的集体土地，如果建普通房子的话，我们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建了水站之后，我们今后用水心里也更有底了，知道水质状况了，放心多了。”袁大爷说。 衡东县环保局副局长谭洪波介绍，熬州水质自动站位于石湾镇佳埠村11组，由于靠近河堤，考虑到防洪需要抬高架空，所以征用了该村组1.3亩土地。 “一开始村民以为是企业违规建设厂房，因此都出来反对。后来通过村干部多次与村民沟通，介绍征地的用途和水站建设的目的，前后不到半个月时间，村民就都签字同意征地了。”谭洪波说，现在村民对工程建设非常支持。 在后续的工程建设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小插曲。谭洪波称，虽然项目建设之前就已经明确了施工方，但是当地一些施工队希望接些活干。他们不清楚水站虽然只是两层楼房（含一层架空层），技术标准却比较高，不比一般的民建房。还好，经过多次沟通之后，也逐渐得到村民的理解。 一位具有水站建设经验的施工单位负责人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说，相对于民建房，水站的负载系数更高，抗震要求也更高，尤其是在河堤等一些地块上施工，由于土质比较松软，对地基也提出了更高的技术要求。 谭洪波介绍，目前衡东县除了正在建设的熬州水质自动站外，已经建成了洣水草市镇、洣水入湘江口2个水质自动监测站。为了做通村民的工作，在洣水草市镇自动站建设征地期间，衡东县环境监测站副站长陈文建寄宿在村民家中，连续工作15天，与村民同吃同住，解决了征地、修路、架线三大难题，保障了该水站顺利开工。 除了征地难之外，对于一些偏远地区的地方政府而言，经费也是需要重点考虑的问题之一。 根据要求，湖南省环保厅给每个水站拨付70万元的建设资金，但资金拨付有一个过程，水站建设的时间却比较紧、等不起。为了保障工期，很多水站都会面临资金未到位工程先启动的问题，政府垫付前期工作经费成为新措施。 比如，通过衡东县环保局局长谢正辉的专题汇报，衡东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丁秋文主持专题会议，落实建设资金工作，衡东县政府与石湾镇政府在熬州水质自动站建设过程中，在前期分别垫付了10万元、5万元。 同时，记者在多个水站了解到，部分水站因建站地点特殊，在架电、修路、修护坡、基础建设等方面资金投入比一般水站更多，最终费用会达到100万元左右，超出每个站70万元的拨付资金。 对此，刘晓利强调，经费在衡阳市没有问题，除了省厅给的资金外，其他的财政兜底，市政府领导态度非常明确，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廖健指示财政部门在水站建设资金上给予大力支持，确保资金；站点的运营，财政也给予保障。 已建成的衡阳蒸水入湘江口水质自动站 每经记者李彪摄 从任务最重到进展最快衡阳为水站建设开辟“绿色通道” 作为湖南省第二大城市，湘江水系和衡山灵气造就了衡阳的湖湘文化底蕴。湘江流经衡阳境内达226公里，但是，发达的河网也给衡阳市的水站建设带来了更多考验。 湖南省需要建设的78个国家考核断面中，除5个不建设水站外，其余73个均要求建设水站。衡阳市环保局监测科技科科长贺晶介绍，衡阳市的任务是在11个国家考核断面中建立水站，占全省总数的15%左右。2011年开始，衡阳市分三批开展全市水站建设，呈现出“三最”的特点，即数量最多、速度最快、分布最广。 值得注意的是，在衡阳11个国家考核断面中，已建成验收的水站为9个，在建水站为2个，建设完成率达到81.8%。目前两个在建的水站也已在加快进度推进建设，预计在今年4月底前完成站房主体工程建设、5月底前完程站房内部布局和辅助设施建设。衡阳水站建设进度走在了湖南省各地市的前列，成为湖南省水站建设中的典范。 据了解，全国2050个国家地表水考核断面水站由国家和地方共建，国家负责新建水站仪器设备配置；地方负责新建水站站房和采水系统建设，并对地方投资建设的水站进行仪器设备填平补齐和系统功能更新。其中，需地方新建水站959个，需地方进行填平补齐仪器设备和更新系统功能的已建水站530个。 上周，记者从生态环境部的通报了解到，除了黑龙江、吉林、辽宁、内蒙古、青海等地和陕西的个别地区仍处封冻期暂无法施工外，还有部分地方水站开工率仍然低于全国平均水平。其中，陕西、河北、海南、北京、山东、天津、广西、安徽等地区共有171个水站未开工。 对于衡阳市为什么能够在水站建设中走在前列，刘晓利反复强调的就是“落实”二字，包括落实目标任务、落实工作责任、落实保障措施、落实管理运营。 刘晓利认为，水站建设不仅仅是环保部门的事情，环保部门是具体实施和综合协调的牵头部门，其中还牵涉到财政、国土、规划、水利等众多部门，需要各部门共同推进、支持配合，为水站建设开辟“绿色通道”，简化审批流程。 同时，由于水站建设牵涉部门多、手续繁杂，衡阳市为加快水站建设，在国家水站经费还没有到位的情况下，不等不靠，政府垫付前期工作经费，主动与相关部门做好工作衔接，加快推进工程进度。 刘晓利介绍，为确保水站正常运行，提高水站数据质量，建立了“日值守、月考核、季巡检”的质量管理制度。并将水站建设和运行质量纳入年度环保重点工作目标考核，定期跟进、通报。 刘晓利强调，下一步将对水站推进进度慢的建设责任单位采取通报、约谈等形式进行督促督办。把新建的两个水站，按照要求保质保量建设完成，把已经建设完成的站点管理好、运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