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众筹杯水车薪，为何《大护法》《大鱼海棠》《大圣归来》…还乐此不疲？

每经影视记者 丁舟洋

每经影视编辑 杜蔚

电影结束，一行行普通人的名字出现在字幕上，向参与了众筹项目的观众们致谢。《大护法》《大鱼海棠》《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以下简称《大圣归来》）《魁拔3》，都出现了这一幕——不约而同地用到了众筹。

▲《大鱼海棠》片尾字幕出现了众筹者的名单

如果说国产电影的发展还不够成熟、工业化水平还不够高，因而导致投资风险高，那么投资制作国产动画电影就是高风险中的高风险。尤其是当这些国产动画电影的制作成本增加，又想摆脱“动画片是拍给小孩子看”的市场定位时，似乎从决定开启项目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提心吊胆、担心亏钱的准备。

近日，《魁拔4》也发起众筹，并提前完成了100万元的目标金额，截至7月23日14时许筹资已超340万元，近4万人参与了众筹。

▲《魁拔4》的众筹情况（摩点网/图）

即便《魁拔4》已提前超过预期3倍多，但300多万元的资金对一部制作精度要求颇高的动画电影而言，可谓杯水车薪。“成本至少三、四千万。”青青树动漫董事长、《魁拔》系列导演王川在接受每经影视（微信:meijingyingshi）专访时坦言，现阶段，众筹对于国产动画电影而言，并非是创造电影投资回报的商业模式，更多的是一种扩大影响、宣传推广的营销手段。

从金融回报到消费品回报

2015年暑期档《大圣归来》近10亿元票房，让人参与到该片众筹的89个“股东”赚到了钱。但到了2016年暑期档的《大鱼海棠》和2017年暑期档的《大护法》，众筹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从股权融资的金融产品方式，演变为给参与众筹的观众予以动漫周边产品的回报，而不是“本金+分红”的金融衍生品方式。
作为亲历三部《魁拔》创作的导演王川，无论对于国产动画电影的众筹，还是全行业的发展情况，都很有发言权。为此，每经影视（微信号:meijingyingshi）记者对王川进行了专访。

每经影视：我们注意到2014年上映的《魁拔3》用到了众筹，《魁拔3》的出品方还吸引到了包括万达电影在内的资方大佬？

王川：是的，但《魁拔3》的众筹是一种金融方式，参与众筹的人，本金或利息是要支付的。而现在《魁拔4》的众筹，用的是消费品方式，我们给参与众筹者予以电影周边品之类的报酬。

每经影视：为什么回报方式会发生变化？是因为考虑到兑付的风险吗？

王川：我觉得现在使用“消费品回报”的众筹方式，是因为参与众筹的人对这部电影是有情怀的，是电影的粉丝。粉丝的支持更能让我们感知一种真正的支持，而金融方式的众筹支持，可能混杂着很多投机性，也许参与电影金融众筹的人只是看中了这个项目有可能赚钱。

每经影视：2011年《魁拔》推出了第一部，但《魁拔》1~3部的票房并不理想，分别为499.3万元、2526.8万元、2417.2万元。这很大程度是因为当时的市场还不接受“低幼类”以外的动画电影。但随着2015、2016年，《大圣归来》《大鱼海棠》这两部非低幼类动画电影的成功，是否意味着市场发生了变化？

王川：在《魁拔3》后，我们想停下来观察市场的变化，而不是盲目的往前冲。《大圣归来》《大鱼海棠》的出现，让我们发现，“青春向”动画电影已经越来越被市场接受了。所以我们重启《魁拔》系列电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前三部的制作成本分别是3000万元左右，到第四部还会有增加。3000万元，是一部比较精良的国产动画电影需要的。而《魁拔》比一般的动画电影更难，对动画的精度要求更高，这是高级的技师、动画师才能做。产量低、工期长度更高，这些都是乘法的成本。

▲《魁拔》系列前三部的票房情况（猫眼专业版/图）

《魁拔4》的出品合作，我们也在洽谈中，希望通过合作来解决资金问题。参与合作的公司都认同像《魁拔》这样的电影，3000万元、4000万元的成本不高，但我们的回收压力很大。宣发可能还要投3000万元进去。对于投资方来说，要三倍票房成本才能回收。成本越高，我们回收压力更大，但成本降低，我们的精度又达不到，影响质量，这些是我们的现实问题。

众筹的钱杯水车薪，凝聚粉丝才是主要目的

每经影视：《魁拔4》众筹的主要目的，是不是希望先通过粉丝对电影项目的关注，让资方看到这部电影的热度，从而吸引大型影视公司参与投资出品？

王川：我们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这个，而是想知道有多少粉丝支持魁拔，通过这次众筹，我们感受到粉丝的支持力度很大，这是非常大的鼓舞。但是几百万对《魁拔4》的制作成本来说远远不够，《魁拔4》的制作成本在3000万元~4000万元左右。光靠青青树自身的力量也比较难，所以还会有其他投资方介入，我们一起来把这个项目做好。

▲《魁拔4》将回馈给众筹者的原画手稿（摩点网/图）

每经影视：《大护法》《大鱼海棠》《大圣归来》《魁拔》等国产动画电影都用到了众筹，这是否也反映了国产电影资金还是普遍匮乏的？

王川：的确是这样。要做高质量的动画片，需要的资金量、粉丝支持、消费支撑都很大，现在还没有形成固定的市场循环模式。项目开发中，出现例如众筹这种看上去非常规的做法。资本投资电影的热情明显更高了，但在资方看来，动画电影没有明星效应之类的保障，比真人电影的投资风险更大。

每经影视：为什么说众筹是“非常规”的做法？

王川：我相信迪士尼的动画电影就不会众筹，因为它们有相对稳定的市场循环。这些动画片制作成本、周期都相对固定，市场回收也差不多，整体比较可控。而我们目前正处在走向成熟、稳定市场循环的过程中。

每经影视：青青树是国内最早的民营动画公司，走过20多年，您觉得中国动画电影行业的发展与问题是什么？

王川：总体来说，是越变越好。最早除了“低幼向”的青春向动画电影，其他都没有消费者。另外，科技发展对动画电影提供的技术支持，比20多年前好太多了，投资电影的资金也越来越多。还有银幕数的增加，对电影的支持也是非常实在的，消费环境和市场环境越来越好。

但问题是，资本进入文创产业带来资金优势的同时，也稀释了行业优秀人才的组合和产能。以前15个优秀的人凑在一起，能做出像样的东西。现在很多资金进入后，这15个人分成三四拨创业去了。每一拨都没有之前15个人做的好，这是影视公司现在面临的共性问题。原来这个行业就够一年十多个优质剧组的产能，现在一年有几百个项目了，稀释率马上上去了。

·记者手记

《大圣归来》众筹“暴富”：“野路子”模式不可复制

“89位众筹投资人，合计投入780万元，最终获得本息约3000万元。平均每位投资人可以净赚近25万元。”《大圣归来》出品人路伟介绍。

《大圣归来》的众筹收益仍历历在目。当年，金融专业出身的路伟在朋友圈里“振臂一呼”，为《大圣归来》的宣发经费进行众筹。寥寥数语只是说明了这是一部动画片，预计2015年上映。另外，作为出品人的他保底分红。没想到一周之内就引来了朋友圈朋友们的关注，不到5个小时就筹集了500多万元，一周后筹集了780万元。“他们主要是我金融圈、上市公司的朋友和电影圈的伙伴。很多都是十来年的朋友了。”

而这89位电影的“股东”也深度参与到了电影的宣发中，这群本身就颇具经济实力和社会资源的投资人们成为电影的第一批“铁粉”，发动人力和财力为这部电影摇旗呐喊，包括无偿捐献户外广告、包场等。

▲《大圣归来》收获高票房的同时也赢得了好口碑（豆瓣电影/图）

在路伟看来，《大圣归来》能够获得众筹的成功，一方面是因为西游题材大家耳熟能详、老少咸宜；其次，微信圈的投资人多数为熟人，他们在看到这部电影的小样和部分剧照后，对路伟本人和这部电影比较信任，大家看好该片的票房预期。

但复盘《大圣归来》的众筹，就会发现其实这个案例的成功有太多不可复制之处。电影众筹不能与其他金融产品的众筹同类而语，因为作为金融产品需要标的清晰、制作周期清晰、回报周期清晰、风险级别设置清晰。但电影这种文创产品，不确定性因素很大，且不说票房风险的不可测，光是制作周期就很难判断，“跳票”者大有所在。

所以《大圣归来》的众筹走的其实是“野路子”，这是一个很私人化的投资人圈子，是出品人靠自己发朋友圈的个人号召力集结起来的投资，目前看这是一个不可复制的个案。而且时间是选在距离电影上映前很短的时间，回报周期也很清晰。“我在做这个众筹产品设计的过程中，就在想既然目前众筹在国内的法律法规还没有设计周全，那只能按照私募基金的模式来做。”深谙金融之道的路伟曾对媒体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