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雪胜地河北崇礼三天两起死亡事故 “冰雪经济”热潮受拷问

每经记者 陈耀霖 实习记者 张虹蕾 每经编辑 赵桥

本该承载着冬奥会承办荣耀、被誉为“一座滑雪板上的小城”的河北省张家口市崇礼区，却在三天内因为两起滑雪死亡事故站上舆论的“风口”。1月16日至18日，崇礼区接连发生了北大女生、十岁左右小男孩儿的两起滑雪死亡事故。

1月19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从崇礼区人民医院确认，该院今年已经参与救治两起滑雪身亡事故。该院工作人表示，最近几乎每天都有因滑雪受伤的患者来医院就诊，高峰时一天在40~50人。

崇礼区是2020年冬奥会的三大赛区之一，随着国家相关政策的推动和冬奥会的逐步临近，崇礼区的“冰雪经济”连同房价都热了起来，滑雪场规模扩容，各路资本争相布局试图掘金。

而另一方面，中国滑雪产业还处于快速发展期的前期阶段。滑雪胜地接连的伤亡事故也不断拷问着冰雪经济热潮。目前冰雪运动仍然存在滑雪者技巧知识待提升、防护措施不够完善、标语警示不够醒目等问题。有业内人士直言，“国内滑雪场也需重新思考商业收益和大众参与度的关系。”

●滑雪胜地连出伤亡事故

据《京华时报》报道，1月18日下午，一个十岁左右的北京小男孩在崇礼区太舞滑雪场道外被巡逻发现受重伤，送到医院时已不治身亡。

崇礼区人民医院一位工作人员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昨天（18日）确实有一位滑雪伤者来医院，但是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昨天晚上已经去世了。”

1月16日，一名北京大学信息科学技术学院女研究生在同属崇礼区的万龙滑雪场滑雪时意外身亡。

上述医院工作人员还称，崇礼的滑雪场非常多，几乎天天都有人因为滑雪受伤来医院救治，大部分是胳膊和腿脚受到损伤，最多的时候一天有40~50位伤者。今年，他了解到的在该院因滑雪死亡的就有两例。

就1月份发生的两起滑雪事故，记者先后多次联系崇礼区公安局及区人民政府、崇礼区委宣传部、太舞滑雪场、万龙滑雪场尝试询问两起事故的发生原因，但截至发稿前，未能获得相关回应。

目前，相关部门及企业并未披露上述事故的原因及责任认定。而雪场的基础设施及管理和滑雪参与者的技术水平和风险意识亦成为外界热议的话题。

在基础设施方面，有专家表示，国内的滑雪场跟国际水准确实仍有一定差距。如国内雪场基本没有直升机救援的停机坪。而在雪场各类指示标志、巡逻人员配备等方面，也仍有较大提升空间。

滑雪发烧友陈希（化名）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太舞滑雪场的各项设施在同类滑雪场中都比较完善，还会按照滑雪者的技巧和水平设计不同的级别。陈希也坦言，目前冰雪运动仍然存在滑雪者技巧知识待提升、标语警示不够醒目等问题。

此外，滑雪本身就属于极限运动。有业内专家向记者表示，滑雪项目在其中最受欢迎，但危险性也最高。事故频发的背后，参与者的素质水平问题不容忽视。

虽然国内滑雪场有诸如“新手需在教练陪同下参与运动，14岁以下儿童不能单独滑雪”等明文规定，但多次在崇礼滑雪的极限运动爱好者苏畅（化名）向记者表示，在实际操作中并不严格，许多新手没有滑雪经历，但也在赛道上单独滑行，雪场中出现最多的话就是：“让一让！不会拐弯！”

●被冬奥会“热捧”的冰雪经济

其实，在滑雪事故的背后，是冰雪产业巨大的市场蛋糕。国联证券预计中国滑雪行业规模到2025年将近1000亿元。安信证券则认为，中国滑雪产业正处在类似于美国滑雪行业高速发展期的前10年。

值得注意的是，两起滑雪事故的事发点，正是滑雪热情高涨、被称为“一座滑雪板上的小城”的崇礼区。据冬奥会官网显示，作为北京2022年冬奥会赛区之一，张家口将在冬奥会中承载滑雪等相关项目的比赛。

此次涉事的太舞滑雪场所属的太舞滑雪小镇官网显示，小镇投资总额超过200亿元，公司名称为张家口崇礼太舞滑雪山地度假有限公司。工商资料显示国内多家基金公司投资该企业，其中包括知名的嘉实基金。

据《张家口日报》报道，万龙滑雪场董事长罗力，也是“好利来”蛋糕创始人之一。

早在2016年全国两会期间，来自张家口的全国人大代表就提出了总额达790亿元的冬奥会张家口赛区建设计划。与此同时，河北省、崇礼区及相关地区的“冰雪经济”的温度也不断攀升。

2016年3月，《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在崇礼区走访时发现，资本市场也开始对冰雪产业纷纷布局，已成为冬奥会赛事指定雪场的云顶乐园由马来西亚富豪投资，乐视、万达、探路者、安踏、361°等企业已经在冰雪领域展开布局，而冰雪产业的发展也“催热”了崇礼房价。

1月19日晚间，崇礼区政府通过京华网发布的通报称，近日，两名来自北京的滑雪爱好者分别在崇礼区两家滑雪场滑雪时意外受伤，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死亡。进入雪季以来，各雪场在基础设施、接待能力、医疗安全等方面进行了充分准备，崇礼区相关部门和各滑雪场进一步加强了滑雪安全知识的宣传教育和安全管理。

“滑雪是一项有趣而具有一定危险性的运动，安全是第一位的。”崇礼区政府在通报中称，广大滑雪爱好者一定要量力而行，学习必要的安全知识，根据技术水平选择相应级别的雪道，初学者一定要在正规教练陪护下滑雪，熟练滑雪者也要注意做好相关安全防护。

●需平衡商业收益与大众参与

在冬奥会推动大背景下，冰雪经济受到热捧，但接连发生的安全事故也不禁让人反思，热捧冰雪运动的现状是否需要“降降温”？

关键之道体育咨询公司CEO张庆认为，许多新手不愿请教练陪同的背后，其实是因为雪场教练价格过于昂贵，教练一般按小时收费，价格在几百元不等，再加上雪票、装备租赁等支出，滑雪已俨然变成了一项“贵族运动”。

不过，滑雪场也有自己的“苦衷”。一位不愿具名的北京滑雪场经营者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滑雪场的收入主要来源于雪票和滑雪装备租赁，而国内许多滑雪场目前还在亏钱，因为其收入主要集中于3个月的滑雪季，一年中其他时间则基本闲置，没有收入。所以只好在滑雪季提高门票单价，同时开发其他周边产品。

“正因此，国内滑雪场需重新思考商业收益和大众参与度的关系。滑雪场要加强四季经营，同时降低参与者的准入门槛，让‘滑一场雪’和‘请教练’这两件事不再那么昂贵，这样冰雪运动才能更加普及、更加安全。”张庆分析称。

针对事故频发对崇礼“冰雪经济”可能造成的影响，北京大学中国体育产业研究中心主任何文义表示，希望能一分为二看待这个问题：一方面不应该因噎废食，因为出现事故就过度反应，甚至视冰雪运动为“洪水猛兽”；另一方面，急速发展的冰雪经济确实需要“降降温”，借此机会完善基础设施、加强管理水平。

“事故频出，滑雪协会和有关部门要完善追责机制，是滑雪场的责任就重罚，不是滑雪场的责任就不追，让滑雪场对安全事故‘噤若寒蝉’，让滑雪者对这项运动有所敬畏。”张庆这样建议。

（实习生苏杰德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