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供给侧改革是场硬仗，可设五道底线

◎李锦

5月工业增长等数字出来了，投资和消费增速下滑，当前中国经济最大的问题是社会预期混乱、企业信心不足。于是，有人沉不住气了，并再度提出了启动需求侧的呼声。如何在供给侧改革和需求端刺激之间取得平衡，是值得研究的话题。

作为今年5项重点经济工作之一的“降成本”一直备受关注。近日，国务院再次对降成本祭出“重拳”，盘活建筑业企业近万亿元资金，我马上想到投资下降危险。

《中国产经新闻》采访我时，我只讲一点：“降成本”是为了提振信心，目前“信心比黄金更贵重”，社会投资的全面下滑反映的企业是信心不足。在未来不确定的情况下，尽管生产端较好，但无法带动投资，也就难以形成“基建、房地产→生产→投资→收入→消费→生产”的正向循环。投资是中心环节。投资不来，企业难兴。

从投资和消费的下滑可以看出，企业对于未来经济回升信心下降，即使非产能过剩行业也在减少扩大再生产。

从企业方面来看，生产端仍在回升。5月工业增加值同比增6%，与4月持平，为2015年9月以来第三高。从结构上看，与4月相比，采矿业同比增速下降，制造业同比增速上升。从主要产品看，5月发电量同比0%，高于4月的-1.7%，粗钢、水泥产量同比亦均高于4月。

从固定资产投资看，则仍在下滑。除房地产、基建之外，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全面下滑，第一产业累计同比下滑1.1%，第二产业同比下滑1.5%，第三产业下滑0.5%，民间投资增速下滑1.3%。

这是一个令人奇怪的局面：生产端仍在回升，投资端在下滑，而且不再局限于民间投资。从地域上看，东北地区投资下滑最大，中西部也有下滑，东部略有增长，而与产能过剩行业分布、信用违约地区分布相匹配，信用风险爆发等因素共振导致企业减少投资。事实上，3、4月末商品期货暴跌，影响企业对未来预期，进而加剧企业的悲观情绪，5月投资下滑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那么，为何房地产企业形势特别好？因为房地产仍然是中国最大的资本蓄水池。企业拿地增速持续回升，5月较4月增加0.6%，创2014年11月以来最高值；房地产企业到位资金增速维持在16.8%。除房地产投资外，商品零售增速与4月持平，而餐饮收入增速下滑0.7%。分商品看，汽车、药品、日用品同比回升，其他多数商品的销量同比增速有不同程度下滑。

由于企业信心不足，于是有一种声音认为，目前经济的关键在于政府启用需求政策，需要在供给侧改革和需求端刺激之间取得平衡，过度倾向任何一方都可能导致难以挽回的后果。需求管理与供给管理是宏观经济管理的两种形式，虽然在不同时期会有所侧重，但二者始终是不可分离的统一体，相互依存、互为条件。因此，需在战略上做好打持久战的充分准备，把握好当前和长远、节奏和力度的关系，有序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此，我有五点建议：

一、要充分认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长期性和艰巨性，保持改革的战略定力，只要在底线之上，就要坚持住。

改革红利的产生不仅需要时间，而且需要支付改革成本。一些重大领域的改革，在短期内不但改善经济效果不明显，甚至可能引发震荡，这对改革推进者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考验执行者的战略定力。总结历史经验教训，时下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务必要谨防立竿见影、急功近利、毕其功于一役的速成心态。

鉴于此，必须理性面对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带来的压力，破解我国现实经济发展中的矛盾和问题，以短期阵痛为未来经济稳健高速增长创造条件。短期内的经济增长率要有一条底线，这个底线是6%左右。只要在这个底线上面，就要坚持住。供给侧改革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经济企稳是供给侧改革的前提。政府应当充分释放“供给侧改革建立在经济守住底线之上”的信号，毕竟经济无底线下滑将带来社会的预期紊乱。

二、从宏观调控政策方面辩证处理好供给侧管理和需求侧管理关系，给需求端一个底线。

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需要需求侧管理给力，适度有效的经济刺激政策将会为全面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创造更好的环境。至于需求侧到什么程度才不影响供给侧改革，也得有个底线。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范围，可以搞需求侧。供给侧改革不可能也不应当忽视需求端。

三、供给侧改革，不能雷声大，雨点少，要真干，各个部门的实招也要有个底线。

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一场硬仗，2016年是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攻坚的开局之年。在这个新的特殊条件下，航路已经指明，坚冰有待打破，要用智慧和勇气排除种种干扰，以及实施相互配合的“宏观政策要稳、产业政策要准、微观政策要活、改革政策要实、社会政策要托底”五大政策支柱，其所涉及的改革范围十分广泛，各个部门要拿出实招。行政改革、国企改革、财政改革、税务改革、金融改革、社会保障改革、价格改革、流通改革，这些部门都要拿出东西来。

四、国有企业是供给侧改革的主体，国企改革要加快，今年走到哪一步也要有一条底线。

重要领域的改革涉及方方面面的利益，尤其需要突破来自既得利益者的各种阻力，改革遇到的难度之大、风险之高是前所未有的。改革的艰巨性决定了供给侧改革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是，改革已经试了两年，得让全社会了解试点的结果。改革，也是要讲“质量和效率”的。

五、政府行为与市场行为得有个边界，供给侧改革的本质要求，是市场在配置资源中起决定作用。

什么事该放手，什么事该收手，得有底线。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要完成的“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降成本、补短板”五大重点任务，这些层面的改革非一日之功，需要企业组织自身来解决。所有改革方案都要上级批准，分明是计划经济的回归，这种现象迟早要终结。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重大的创新活动，世界经济发展的历史证明：改变社会面貌的经济创新活动无不经历了一个痛苦的“创造性破坏过程”，如果没有力排众议的勇气、没有耐心和毅力承受这种“创造性破坏”短期阵痛的定力，从而放松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攻坚任务，必然会错过改革“窗口期”。

总之，拿出底线，也就是拿出负面清单。否则，在供给侧改革和需求端刺激之间难以取得平衡，甚至出现过度倾向。

（作者系中国企业研究院首席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