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众呼吁取缔“狗肉节” 专家揭其背后黑色产业链

栾翔 苑苏文

在广西边陲玉林，即将开始的狗肉节无疑会再次成为众论焦点。一份最新的民意调查显示，64%的中国民众支持取缔这一以“民俗”为名、实为商业营销的“节日”，六成以上被调查者认为玉林狗肉节“败坏了中国的国际声誉”。

自2010年起，每年6月21日开始的玉林荔枝狗肉节总是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委托专业机构进行此项调查的中国动物保护组织首都爱护动物协会表示，“日杀万狗”的狗肉节背后隐藏着一个庞大的、已形成全国规模的非法盗运屠售伴侣动物的罪恶产业链。

大多数中国人不吃狗肉

负责进行上述调查的机构北京零点指标信息咨询有限公司称，该调查采用概率比例规模抽样法，随机从1000个城市、500个县和500个村镇抽取2000名有代表性的、年龄从16岁至50岁的中国公民，以网上、电话和面对面访问的形式进行调查，抽样遍及全国范围，其中也包括来自广西玉林的反馈。

零点公司报告称，这2000个抽样意见中有400个来自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发达城市，300个来自哈尔滨、武汉、西安等省会城市，300个来自玉林、广东开平和浙江金华等二三线城市，500个来自广东、山西、广西和浙江的5个县，100个来自5个村镇。

厦门市爱护动物教育协会呼吁坚决摒除滥吃狗肉、猫肉陋习。 图片来自动物之友

调查结果显示，64%的被调查民众支持取缔玉林狗肉节，51.7%认为狗肉贸易应当被全面禁止，62%认为玉林狗肉节损坏了中国的国际声誉，而69.5%的民众表示从未吃过狗肉。

首都爱护动物协会会长秦肖娜就调查结果表示，大多数中国民众抵制玉林狗肉节，其实和他们一直以来爱护动物，并希望通过推动立法来保护动物的立场是一致的。

2016年全国两会期间，超过八百万名中国民众通过网上投票，支持人大代表郑孝和提出的“建议制定法律明确禁止猫狗肉进入流通市场”的提案。政协委员腾格尔连续几年在两会上提出“建议尽快推进《反虐待动物法》立法”的提案，在网上民意调查排行中也获得很高的支持率。

玉林街边的狗肉店  图片来自网络

玉林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副局长陈滔滔说，玉林市官方从来没有组织过狗肉节，吃狗肉只是民间传统，真正的“荔枝狗肉节”是不存在的。

针对吃狗肉是民间传统这一说法，秦肖娜强调说：“通过这次调查，我们也澄清了如下事实：大多数中国人是不吃狗肉的。”

2015年，一份调查机构公布的报告《被端上餐桌的罪恶与谎言(2011-2014)》称，中国有至少3000万家庭拥有伴侣动物，而乡村普遍豢养用于看家护院的工作犬尚不在统计之列。在各大中城市，子女不在身边的独居老人常以犬猫等宠物作为情感寄托和生活伴侣。

在玉林街头，被囚禁的狗。 图片来自网络

曾在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等机构任职的郑智珊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提出，与海外的一些误解相反，大多数中国民众爱护动物、保护动物，对于牟取暴利的盗窃—运输—屠宰—贩卖猫狗这一非法黑色产业链并不知情。

2013年，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在北京等城市进行的民意调查显示，95%以上的受访城市居民表示“喜欢动物”、“拒绝食用伴侣动物”，“认为动物应当被保护”。

“低价”狗肉背后的黑色产业链

郑智珊提出，在讨论“吃”与“不吃”的问题前，首先值得追究的是狗肉节上的大量狗只从哪里来？有没有经过合法检疫？屠宰是否符合卫生标准？

中国肉类协会副秘书长高观在此前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明确表示，中国并不存在“肉食用犬”这样一个养殖行业，犬肉消费在中国“微乎其微”。

北京市小动物诊疗行业协会会长刘朗指出，从畜牧兽医的角度，培养肉用犬、猫，因饲料、疫苗成本过于高昂，且存在着出栏期过长、习性无法大量圈养等因素，作为养殖业经营并不现实。

在玉林被宰杀的狗 图片来自网络

中国农业大学临床系主任夏兆飞根据2014年的物价水准估算，即使能够克服种种“不可能”，实现犬类群养，那么一斤狗肉的价格应该超过100元人民币。

吊诡的是，根据相关调查，2011年至2014年，民间狗肉交易价格在每斤6.5至23元左右。

如此“低价”的狗肉从哪里来？曾对猫狗肉黑色产业链条进行调查的学者称，这一黑色产业链存在已有近30年的历史，形成了南北两大线路，组成了一个全国规模的“网络”。

山东大学郭鹏教授于近年发表的一份调查指出，“黑狗肉产业”北线主要在东北地区，狗只早期主要从内蒙古及东北乡村盗窃而来，后扩张至河北、山东一带，现在主要受害区是河北、山东与河南。

南线的销售区则是广东与广西，狗只主要从安徽、浙江、湖南、湖北、四川等地盗窃而来，现在也有专门从山东及河南等地向两广输送盗窃狗只的非法从业者。

爱护动物志愿者们呼吁严惩偷狗毒狗的行为。 图片来自网络

2015年，《中国青年报》记者深入山东所谓“肉狗养殖场”进行调查，发表了《狗肉来源调查》系列报道，指出在“肉狗养殖”的名义下，狗只实际上来源不明，均从非法狗贩处收买。

据了解，执法人员多次从被截获的非法盗运猫狗的货车上搜查出各类有模有样、还盖有各类村支部等机构印章的《动物集体免疫证》、《出县境动物检疫合格证明》等伪造文件。

学者称，这些事实表明，这一非法行业经过多年“发展”，已经形成盗窃、收购、运输、屠宰、返销乃至伪造文书的链条。

曾从法律角度反对玉林狗肉节的律师安翔指出，盗窃或杀害公民饲养的工作动物和伴侣动物侵犯了公民财产，自然是违法行为，而盗窃杀害流浪动物以牟取利益，也是违法的。

“来路不明”的狗肉危及健康

吃毒狗肉火锅导致砒霜中毒，或是吃了来源不明的肉食致病、丧命的新闻，近年来屡见报端。

2015年12月2日，福建龙岩一名怀有7个月身孕的准妈妈李某被盗狗贼邱某的毒针误中，和腹中未出生的孩子一起丧命。2012年，江苏一名盗狗贼毒镖误伤同伙，致其当场毙命，因投放危险物质罪和过失致人死亡罪被提起公诉。

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曾举办“抵制黑狗肉贸易”为主题的展示活动，展出非法从业者为盗窃狗只使用的涂有氰化物或砒霜的毒镖、弓弩、剧毒药品，以及盗猫使用的脏污网、笼、捕兽夹等等，而经历密集关押和长途运输的猫狗往往疫病各半，难称健康，非法屠宰狗只的地点条件恶劣、蚊蝇滋生……

被抓进笼子的狗 图片来自网络

亚洲动物基金会历经四年时间对非法猫狗肉产业进行调查，并于2015年发表报告称，“所谓大量供应的肉狗，事实上是被盗抢和毒杀的家养动物和流浪动物”。从盗窃到流回市场，整个过程充满安全风险，这些回流的不合法肉制品，如被消费者食用恐对健康造成极大的危害。

刘朗曾撰文指出，食用非法偷盗、买卖的动物从卫生检疫和食品安全角度看，都是极具风险的。

安翔则表示，中国法律明确禁止来路不明的禽畜流通，并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动物防疫法》、《动物检疫管理办法》、《禽畜产地检疫规范》等法律法规，对禽畜养殖、屠宰、运输、加工、活体或制品销售等行业进行规范。

动物保护者与狗合影，支持“夏至护生节”。 图片来自动物之友

2013年4月22日，中国农业部发出关于进一步加强犬和猫产地检疫监管工作的通知，要求调运犬猫必须逐只按规程实施产地检疫、逐只出具检疫证明。“通知实质上禁止了犬、猫肉的生产经营。”安翔说。

国际人道协会的专家李坚强在接受新华社采访时说，从中国卫生部公布的官方统计数字可以看到，广西壮族自治区的人患狂犬病发病率居于全国之首，而人口仅600万的玉林市，人患狂犬病的发病率高居全国城市排行前十。

中国卫生部于2011年发布的《全国法定传染病疫情报告》显示，在乙类传染病中，居病死率榜首的是狂犬病。同年，卫生部《中国狂犬病防治现状》报告指出，近年年来狂犬病死亡累计人数居全国前5位的省（区）分别为广西、贵州、广东、湖南和四川，合计报告数占同期全国病例报告总数的六成余。

亚洲动物基金会的创始人及执行总监谢罗便臣说，在跨越全国8个省和自治区的15个城市历时四年进行的调查中，没有发现任何一家狗场的成年犬数量在30只以上。“狗肉产业链上的每一个环节都充满着谎言与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