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金改一年半：参观、工作人员比借贷者多 企业融资压力未舒缓

每经记者 徐杰 温州摄影报道

谈温州经济，金融改革（以下简称金改）是绕不开的话题，如今已走过一年半的温州金融综合改革，似乎正从当初万众期盼的云端渐渐下行。

2012年3月28日，国务院常务会议批准实施《浙江省温州市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总体方案》，决定设立温州市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并确定了规范发展民间融资、加快发展新型金融组织等12项主要任务。至此，温州在借贷危机“最危难紧要”的关头迎来了金融改革。眼下，随着珠三角、山东以及上海自贸区等区域陆续推出更加详尽和可操作的金改方案，温州金改头上的光环正在消退，而市场对温州金改的态度也由期待逐渐变成质疑。

另一方面，温州实体经济依然未能摆脱困境，“经营压力大，不少企业停工、倒闭，不愿继续再生产”。

9月，酷热已渐渐消退的温州还残留些燥热，位于温州市区东明路东明锦园小区的温州民间借贷登记服务中心外停满了车辆，这些车辆多为外地牌照。不时，有随行人员走到“温州民间借贷登记服务中心”指示牌前驻足拍照。

“这些都是从外地来的参观人员。”在温州民间借贷登记服务中心入口处，一位工作人员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介绍称，目前，来这里的大多数人不是有资金出借和需求的，而是从全国各地蜂拥而来参观的。

冷清的首家民间借贷登记服务中心/

2012年3月29日，温州民间借贷登记服务中心正式完成登记注册，经营范围涉及信息登记、融资对接服务等。4月迎来开业试运行，这是全国首家民间借贷登记服务中心，也被视为温州金改的重要成果。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近日来到借贷登记服务中心二楼，看到整个大厅空空荡荡，成排的等候区域以及业务办理柜台前的座位均空着，工作人员各自专注自已的事情。柜台前的华东公证处、浙江高策律师事务所、温州鹿城合作银行等配套服务机构，律所和公证处均没有人办公。据介绍，因为现场业务少，律所已经撤了。

“工作人员、参观者，都比前来登记的借贷者多”，有工作人员向记者称。

一位名为“胜汇通”的融资中介机构工作人员表示，最近业务都不好，希望年底时能够好转起来。

温州市金融办向记者出示的资料显示，截至9月2日，民间借贷登记中心已开业7家，合计成交12.47亿元。另据浙江省内媒体报道，民间借贷中心登记备案的业务中，已出现两例风险借贷案件，“借钱不还款”，后在法院介入后得到解决。

对于首家民间借贷登记服务中心的冷清，温州金融办综合处副处长刘逍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并未回避，他表示，该中心设立的意义不在于交易量的多少，而在于其作为民间借贷的风向标，为民间借贷市场提供了参照和标准。民间借贷登记中心的成立推动了温州由“熟人借贷”转变为“市场借贷”。

当地一位从事民间融资的人士表示，借贷登记中心的交易受到了 “冲击”。由于银行融资环境趋向宽松，同时，近期央行放开贷款利率管制后，信贷市场的议价空间进一步拉大，而借贷登记中心的借款和银行一样，都需要房产、汽车等固定资产作抵押，同时，登记中心民间融资除正常利率外，还包括一些隐形成本，因此很多借款人选择从银行借款。

金改遭遇天花板？/

民间借贷登记中心或只是缩影。温州金改，这个孕育于温州借贷危机“最危难紧要”关头，并一度被视为解决民间信贷危机的“强心剂”，走过一年半的时间，成效如何？

根据温州金融办主任张震宇的说法，去年被定为温州金改基础年，今年则是突破年。

民进中央经济委员会副主任、温州中小企业促进会会长周德文认为，温州金改以来，出现过一些亮点，比如成立民间借贷登记服务中心，以及目前正被浙江人大审议的《民间借贷条例》，无论机构设立还是制度建设，都有所推进，但这与国务院批准的温州金改大框架和要求，以及民间的期盼，还有很大的距离。

温州市金融办向记者提供了一份截止期为9月2日的《温州金融综合改革情况》（以下简称《情况》），这份资料被视为自设立金改实验区以来，温州上交的成绩单。《情况》分四部分对金改以来的工作情况进行总结，包括推进民间金融规范化和阳光化、多举措破解融资难和投资难、加快发展地方金融组织和金融机构、切实增强金融监管和风险防范能力。

然而，在外界看来，在一年半的时间里，除了民间资本管理公司和中小企业票据服务公司外，温州金改在关键方面如创新组建新型金融组织的成果寥寥。如2012年9月28日，温州首次公布了9家民企发起或升转创办新型金融机构的名单，申请事项为小额贷款公司转村镇银行、民营企业发起设立村镇银行、信托公司、融资租赁公司等，但一年多时间过去了，至今没有公布任何正式进展。

在周德文看来，金改在民间资本直接筹建金融机构、利率市场化及个人资本海外直投这些核心问题上至今没有实质性突破。他认为，一是地方推动力比较弱，事事汇报、请示，无法打破现有框架；二是行业主管部门抱着原有的制度、条例不放。

刘逍表示，虽然温州金改先行先试，但在国家政策体制层面受到的约束仍比较多，地方突破难度较大。

对于温州金改一年以来引起的是非声音，温州市市长陈金彪近期也明确表态称，温州金改在地方金融监管合法化与民资参与设立金融机构方面遭遇到了“玻璃门”，在小贷、民间借贷服务中心的税收优惠等方面，也有不少法律政策障碍亟待突破。

今年3月，张震宇曾表示，要在一年时间内，完成国务院交给温州的12条金改任务。

8月20日下午，温州市金融综合试验区工作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在杭州召开省级协调推进组联络员首次会议，会议指出，下一步试验区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将做好牵头工作，加强制度建设，积极作好服务，争取温州金改在各协调推进组的共同努力下早日获得突破。

浙江大学经济学院教授、浙江大学证券与期货研究所所长戴志敏表示，金融市场是开放的市场，资金四处流动，地方政府创新空间有限。

企业融资压力尚未舒缓/

“我现在每天还是接到不少企业的电话诉苦，资金链紧张，四处求助”，周德文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温州经济尚未完全好转，企业受互保联保、民间借贷的牵连，危机还远未过去。

8月28日，在出席温州市振兴实体经济龙头企业座谈会时，知名温商代表、国内电器行业龙头企业人民电器集团董事长郑元豹直言，温州中小企业发展面临的核心问题，还是融资难，希望政府牵头，由大企业共同发起成立担保公司，为中小企业服务，解决融资问题。

据温州市信用担保行业协会最近换届大会上的消息，经历了民间借贷风波后，温州担保行业一下子从高峰跌落谷底，截至目前，温州市仅有36家担保机构和1家分支机构获得融资性担保机构经营许可证，而在2011年之前，各类担保公司超过200多家。

“融资问题仍然存在”，刘逍表示。为此，在企业融资结构方面，通过发债等，截至目前已经达到64多亿元，而今年全年的目标是120亿~140亿元，去年全年这个数字是100多亿元；在小微企业方面，将加大对其融资的扶持力度，对小微企业的贷款绝对值增速要高于其他贷款。

一些民营企业家反映，银行贷款增加，但企业在实际中却遭遇了隐形成本。以贷款利率为例，虽然银行贷款基准利率约6%，但实际上温州部分银行贷款利率上浮30%以上，再加上一些理财产品等，企业年融资成本高达10%以上，而一些传统行业的实际利率只在1%~3%。

某全国性股份银行温州分行信贷部门有关人员坦陈，现在银行贷款确实比原来更为宽松，但要求也更高了，企业贷款抵押一般都是房产，但在目前温州房价跳水严重的背景下，为了控制风险，房产市场评估普遍做低，还要再打7折左右，才能拿出贷款。

同时，对于一些有融资需求的企业而言，在面临抵押物缩水的同时，可能还要承担银行抛来的不良贷款这个包袱。

浙江省内一位商业银行支行信贷部门负责人透露，目前，一些商业银行不良贷款居高，处理途径除了银行在系统内拿利润对冲外，另外就是让贷款企业来“解决”。比如一家企业想从银行贷款3亿元，银行表示可以贷出5亿元，同时享受低于市场基准的利率，但条件是必须背负上千万甚至上亿元的不良贷款。

对此，上述温州银行人士并未否认。

刘逍乐观认为，随着市场的进一步发展和规范，借贷登记中心溢出效应的显现，一些包括隐形成本实际利率很高的借贷关系会被自行淘汰掉。

“如果温州实体经济没有好转，金改不可能取得很大的成绩。”浙江大学教授、民营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浙江省政府经济建设咨询委员会委员史晋川就曾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