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智库专栏作者黄人天认为,中美双方在货币金融问题上看似充满矛盾,实际上存在着基于不同出发点的共同利益诉求,那就是安全退出量化宽松,迫使金融系统去杠杆降风险,大力促进实体经济,提高潜在经济增长率。
每经编辑 涂劲军
近来,全球金融市场动荡。自6月20日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宣布结束QE路线图之后,全球股市、商品市场应声大跌,而美国国债收益率和美元指数则大幅暴涨。与此同时,中国国内货币市场上的“钱荒”也达到高潮,6月20日上海银行间隔夜拆借利率(shibor)飙升至13.44% ,创历史新高。
中美两个全球最大的经济体同时以异乎寻常的坚决态度向市场发出紧缩信号,并且都对市场动荡表现出高度淡定,任其哀鸿遍地,看似偶然的巧合背后实则可能隐藏着两国联手治理泡沫经济的共谋。笔者认为,实际上这次让各界困惑的全球金融动荡可能是一次中美两国政府有默契的“压力测试”,目的是测试全球金融系统和实体经济部门对退出货币宽松的真实反应,以便找到药方医治全球经济持续多年但必然不能永远持续的“印钞机依赖症”,使本国和全球经济摆脱泡沫危机困境,并实现各自的战略目标。这次“压力测试”或将成为中美两国联合治理全球泡沫经济危机的开端。
6月7-8日,中美比预计提前3个月举行元首峰会,习近平主席在加利福尼亚州安纳伯格庄园与奥巴马总统举行了长时间会晤。此前,《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等美国主流媒体普遍预测,朝核问题、网络黑客、人民币汇率将是此次“习奥会”的重点讨论内容。中国《环球时报》则预测中资企业在美国的投资环境、美国对华高科技转让限制、美元注水、频繁量化宽松等是中方关心的议题。
笔者认为,中美双方在货币金融问题上看似充满矛盾,实际上存在着基于不同出发点的共同利益诉求,那就是安全退出量化宽松,迫使金融系统去杠杆降风险,大力促进实体经济,提高潜在经济增长率。基于共同利益,双方在元首峰会上达成联手治理泡沫经济的共识并非不可能。
当前,中美两国都陷入了“流动性陷阱”,即中央银行投放基础货币难以进入实体经济,而是大量流入金融系统进行杠杆套利活动,无法获得实际经济增长,反而会日益积累金融风险。
中国经济今年一季度GDP同比增长7.7%,低于预期和去年四季度7.9%的增长率,显示中国经济复苏失去动力。对于中国新一届政府来说,经济增长率持续放缓不利于国计民生,但进一步利用货币政策刺激已经没有效果。就在中美峰会之前,由于中国集中整治了对港贸易套利活动,之前异常亮丽的出口数据立即原形毕露。5月中国出口增长率从上月的14.7%暴跌至1%,出口引擎疲态尽显。而从6月上旬开始的流动性收紧过程显示政府对金融机构利用宽松低息资金空转套利不再容忍,强烈要求金融机构减少杠杆业务。
中国目前坐拥世界第一的逾百万亿人民币的M2,经济体中其实并不缺钱,政府迫切希望通过退出宽松来抑制金融业和房地产业的杠杆泡沫,引导资金发展实体经济和基础设施,也就是李克强总理所说的“用好增量”、“盘活存量”,同时还要继续控制通货膨胀,确保人民生活水平稳步提高,如此方能实现国计民生的稳定发展,为深化改革创造条件。无疑实现这些看似矛盾重重的综合目标需要大智慧和大魄力,同时也离不开有利的国际环境。
如果中国在退出宽松之时,美国继续量化宽松,则中国非直接投资(FDI)外汇占款将继续增长,导致输入性通货膨胀,中国出口竞争力下降,且热钱涌入中国金融系统翻云覆雨制造动荡,那么中国政府的改革目标将无法达成,因此中国对美国有合作需求。
美国也对中国有合作需求。美国奥巴马政府的核心利益是维护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和实现美国经济“再工业化”,前者是后者的现实保障,后者是前者的未来基础。在国民经济必须以实体经济为中心这一点上,中美两国现政府英雄所见略同。
今年一季度美国经济增长率2.4%,同样低于预期。在经济增长率不振的同时,中美两国的房地产市场却同样格外亢奋,一季度,中国房地产业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名义增长20.9%。5月份70个大中城市中,环比上涨的65个,同比上涨的69个,连续4个月上涨。同期,美国全国房价指数同比强劲上涨10.2%。
中美两国政府都明白,房价与经济增长率反向发展往往并非什么好事,这意味着他们发行的货币被大量引导进入了金融属性强烈的房地产业,而不是他们希望的制造业,泡沫经济在继续发展。
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美国实行大规模量化宽松(QE)多轮,在美元体系的庇护下取得了转嫁经济危机的一定成果。但如果长期量化宽松,美元信用将日渐削弱,美元体系的根基将被以人民币为代表的新兴货币一步步蚕食。自2008年底以来,中国已与19个国家和地区签署了货币互换协议,涉及总金额超过2万亿元人民币,最新的例子是美国的铁哥们英国。美国的西方盟友都在争当人民币离岸金融中心,显示人民币对美元的追赶态势明显。
从长远利益和全局利益来看,美国一定要退出量化宽松,但现在又欲罢不能,除了经济患上了“印钞机依赖症”,还因为单方面退出量化宽松意味着美元大幅升值,如果中国和其他主要国家这时继续宽松货币政策,那么美国出口商品竞争力将大幅下降,这对于奥巴马的“再工业化”战略是极为不利的。正是因为如此,伯南克之前对于是否退出QE总是闪烁其辞。上上之策是美国与主要国家同时退出宽松,主要货币汇率保持相对稳定,因此奥巴马政府需要中国和其他主要国家的合作。
总而言之,同时联手退出货币宽松政策对中美两国都是最有利的。在矛盾中发展,竞争与合作交织,归根结底是国家利益为中心,这是一切国际关系的不二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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