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前的机构养老中,一方面存在着养老床位总量不足,另一方面,又存在着总体上40%左右的床位空置率。这看似荒诞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尴尬?
每经编辑 每经实习记者 李彪 发自北京
政府应广撒“胡椒面”/
NBD:现在养老各方面形势都比较严峻,从养老机构建设来看,您认为政府应该如何做呢?
闫青春:各级政府不仅要加大投入,还要改变资助的投入方式和经办方式,转变政府职能,采取民办公助、公办民营等多种形式。
所谓民办公助,就是用政府的资源动员社会力量来办养老机构。比如现在北京、上海等城市出台了一些政策,资助社会建设床位,北京每张床位资助1.2万~1.6万元,上海资助2万元,这样相当于政府用原本建设一张床位的钱,来资助社会建设更多张床位,使得政府有限的资源发挥放大效应。
NBD:目前政府在鼓励养老机构建设方面的投入与扶持政策不算少,为什么难见成效?
闫青春:政府办的养老机构既帮助盖房,又补贴运营经费,与民办养老机构相比,几乎是零成本竞争,形成了不平等的二元竞争体制。
现在还出现了新情况,由于享受大量的政府资源投入,公办养老机构越办越奢华,导致真正需要扶持的老人,因支付不起高额费用,越来越难以进入公办养老机构。另外,从政策源头上看,虽然有相关政策的出台,但是真正落地的不多。
养老不能全靠政府/
NBD:按您所说,公立养老机构过多的资源优势,反而是阻碍了养老事业的扩大发展,如何进行变革?
闫青春:从改革的角度来看,第一是政府的资金应公平地资助社会力量,帮助社会力量解决问题;第二是公办民营,通过改革改制,盘活之前公办养老机构的存量;第三种是公建民营,在建设中由政府出大头,负责检查、监督,真正行使行政管理的职能,并向社会力量招标。
在发展增量的时候,政府应把持住一条,政府不办或者少办,尽量发挥社会力量;另外,对现有公办养老机构明确改制、改革,政事分离,推向社会,使现有的存量发挥更大的效应。
NBD:现在一些网友在网上提出“以前养老靠政府,现在养老靠自己”的观点,您怎么看?您认为政府在养老上应该扮演什么角色?
闫青春:从经济收入保障的角度,过去我们都是子女赡养老人,但是,计划生育之后,独生子女增多,赡养老人的压力较大,因而政府设立了养老保障,提出为老年人发放养老金。
从养老服务保障上来看,在经济收入领域政府应给予充分的保障,在服务领域应该把服务当商品,按照市场规则去运行。
养老不能完全靠政府。我们整个养老保障体系和服务保障体系,都是由政府、企业、集体及个人家庭共同承担。如果说政府不管养老了,就有问题。
北京市民政局副局长李红兵接受《每日经济新闻》专访:
养老院存在“公私”贫富不均 公立机构需回归市场
居家养老、社区养老和机构养老是我国养老的主要方式,由于受高龄、失能、空巢等因素影响,机构养老一直是社会关注的焦点。
北京是我国社会老龄化较严重的城市之一,具有代表性。为此,《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以下简称NBD)专访了北京市民政局副局长李红兵。
一床难求与公办民办无关/
NBD:我们了解到,北京的一些公办性质的养老机构都是一床难求,而很多民办养老机构却无人问津,为什么呢?
李红兵:在这个问题上不能简单地以公办和民办来区分,不论是公办的还是民办的都有一床难求,或无人问津的情况。比如北京市第一社会福利院 (以下简称一福),是大家讨论的公办一床难求的焦点,准确地讲,一福并不是标准的养老机构,而是社会福利机构,以前只接受国家优抚的老人,接收政府兜底的服务对象,它所有的人员、运行本身都享有政府补贴。但是,这些年已经向全社会开放,开放后入住老人实际上享用的是之前带有社会福利性质的价格。
而位于昌平区的太阳城银龄老年公寓,是属于民营,在养老层面上也非常抢手,可谓一床难求。因此,一床难求和公办还是民办没有直接关系。
NBD:那么,您认为存在这种差异的原因主要是什么呢?
李红兵:总体来说,现在空床率比较高主要是集中在乡镇的敬老院,即原来的社会福利机构,目前面对的难题比较多。除此之外,另外一部分就是不能解决失能问题、区位较偏等,因而空置率也比较高。
具体来讲,第一是跟区位有关,也就是所谓的就近养老的概念;第二是与服务能力有关,我们很多养老机构并不具备接收失能老人的能力,失能老人对于养老院的需求恰恰是一种“刚性需求”;第三是做好细分,找到自己的发展主题,通过独特的主题,吸引老年人入住。
公立养老机构要回归市场/
NBD:您提到了一些公立养老机构出现了畸形价格问题,如何解决这个“不平等”竞争问题呢?
李红兵:我们准备对于公办的养老机构实施改革,建立比较科学的成本核算机制,让真正投到养老上的成本与真实的需求相作用,具体反映成一个真实的价格,以这样较为准确反映市场需求的价格,吸引市场要素重新配置,让社会力量有内在动力参与养老床位的建设和运营。不论是公立还是私立养老机构,都应回归到市场层面,按照市场的规律和方式运行。
NBD:在进行改革的过程中,政府应该如何兼顾好特定补贴对象? 李红兵:养老是一个社会参与问题,存在着供方和需方,需方不仅仅是老人一个人的概念,是和老人的子女家庭,和老人以前给社会所产生的贡献相关联的。子女给多少支持,这是一个社会传承的问题,老人带给社会的贡献是多少等问题都应该考虑进去。
我们想让它逐渐回归到这样一种状态: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下,按照市场规律来办事,原来公办的养老机构,进行公办民营,把原来添加在里面的政府补贴部分,一是剥离出去一部分,把应该贴补的部分进行透明化,另外是贴补到真正政府兜底的对象上去。
主要保证刚性养老需求/
NBD:北京为什么设定只有4%的老年人入住养老服务机构集中养老目标?
李红兵:从欧美等国家这些年解决养老问题的实践中,我们总结出来很重要的一点,养老机构不是所有老人都需要入住的。应该让更多的老年人在具备自理能力或半自理能力的时候,进行社区养老或者家庭养老,它的核心是家永远是最好的。
全国60岁以上的人口总数中,大约有14.3%是进入到失能状态,其中,真正重度失能,包含一些老年痴呆、特别高龄但家中完全空巢、失独的老人,我们测算是在4%左右,意味着他们在家庭当中没有办法解决其养老问题,这是刚性需求。
重视发展养老护理员/
NBD:养老不仅是机构、床位的问题,很多养老机构面临巨大的招工压力,政府部门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李红兵:首先是让养老护理专业化,目前北京的养老护理员已经超过85%是持证上岗,持证上岗率有望今年动态实现100%。同时,相关部门也要给机构提供从业人员的培训经费,这是我们下一步要积极做的事情。我们要使它成为一个社会职业,就是在我们的高等教育、高等职业教育、中专等这样的体系里产生相应的毕业生。现在我们已经在劳动保障职业学院、北京社会管理学院等开展相关工作。
NBD:为了吸引更多的人从事养老护理工作,填补用工缺口,政府会否考虑采取一定的政策补贴?
李红兵:养老护理员今后的市场需要会越来越大,需要通过市场慢慢调节,找到一个平衡。政府将努力支持针对个人的技能培训所产生的费用,不断完善养老机构服务标准,将养老护理员的服务能力和机构的服务标准联系在一起,用标准来反向实现物有所值。同时,家庭养老是整个养老的基础,家庭养老服务的主体是来自于子女和周边的亲人,我们其中一项培训的方向就是将子女或者是赡养者也纳入培训,这是带有亲情的最好的陪护者,从社会上来讲,这又是相对成本最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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