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维求生一周年：裁员18000亏损数十亿 今年要扭亏

每经记者于垚峰江西井冈山、新余摄影报道 3月16日，困境重重的光伏龙头企业赛维LDK集团（以下简称赛维），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全球供应商大会。赛维把大会的地点选在了江西井冈山。在会上，赛维总裁兼CEO佟兴雪豪言，2013年预计销售收入将达到27亿美元。 这距离2012年年初，赛维被传处于破产边缘之后，只过了一年时间。这一年，赛维经历了什么？赛维是否已经走出巨亏的泥潭？ 在供应商大会期间，《每日经济新闻》通过对佟兴雪的专访及相关调查，将赛维这一年断臂求生、悲壮而惨痛的历程首次展现在媒体面前。 2012年预亏三五十亿/ 晚宴上，赛维董事长彭小峰一如继往地低调。他坐在酒桌边，只有到了精彩的节目表演时，才会微微露出笑容。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佟兴雪，他与供应商们寒暄交流，最后还走上前台，朗诵了一首毛泽东的《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 一位参会的光伏业专家认为，井冈山是革命根据地，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发源地，逆境中的赛维，希望能迎来新的转机。 2012年中国光伏行业遭遇了最大的危机，几大光伏巨头亏损都在数十亿元。赛维的2012年年报尚未公布，但佟兴雪表示，赛维预计亏损在三五十亿元人民币。此前一直宣称盈利的协鑫刚刚发布的年报显示，2012年度亏损35亿港元。 这个时候，如何让市场及上游的供应商重拾信心，至关重要。 面对来自全球的供应商，彭小峰坚定地表达了他对赛维的信心。他说，去年是光伏行业非常困难的一年，但赛维得到了江西省各级政府和供应商们的大力支持，有信心、有能力走出困境，“我们面临资金的困难，找银行贷款，如果需要个人担保，我百分百提供个人担保，对我来说，赛维就是我的全部”。 佟兴雪认为，过去的一年虽然艰难，但让赛维及时地发现了问题，从而更早地解决问题，能够度过这个难关的企业，一定能够迎来转机。 来自全球的200多家供应商参加了本次大会，这些供应商作为产业链的一员，命运与光伏业紧密相连。新大新材董事长宋贺臣说，去年赛维一度是欠新大新材应收款最多的，当时企业也有很大的压力，“赛维把优良资产作了一个抵冲，这一举动得到了我们主管部门和投资者的高度认同”。 另一位来自河南的供应商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现在光伏行业处境艰难，他们也担心继续向赛维供应后资金回收的问题，但此时他们是坐在一条船上，如果不供应，企业就要关门，全行业都受影响。 “三清三减”降低成本/ 2012年，受全球经济衰退和行业恶性竞争的影响，光伏行业蒙上了浓厚的雾霾。赛维也经历了自成立以来最严竣的市场考验和生死存亡的挑战，在全社会的关注、担忧、褒贬声中度过了漫长的12个月。 3月14日上午，《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走进位于新余的赛维公司，相比高峰时期近3万员工的规模，此刻眼前呈现的是一派略显冷清的场景。一大部分厂房、原料库大门紧闭，同时亦有一部分铸锭厂房、切片厂房还在开工。一位切片车间的员工告诉记者，目前开工的切片车间有六七个，相比去年最低谷只有3个切片车间开工的时候，已经有所好转。 记者的另一个直观感受是，这里的员工少了许多。时近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在一号食堂，前来吃饭的人也是三三两两，食堂里开业的仅有两三家店，大部分店面都处于关闭状态。 昔日七八人一间的宿舍，如今只住了一两个人，还有很多宿舍已经搬空。记者在三号宿舍的一楼值班室遇到一位正在看电视的铸锭车间员工。这位张姓员工告诉记者，公司去年年底前又裁员了一次，他估计现在公司的人数只有四五千人左右。“从看电视的人就看得出来，原来挤在这个值班室看电视的员工有几十个，来晚了就没有位置了。现在一天都难得有一两个人在这里看电视。” 留下来的员工，待遇也有不同程度的减少。一位铸锭车间的员工告诉记者，原来好的时候，工资有2500元左右，现在只有2000元左右，“原来有加班工资，现在加班工资没有了，加了班，用轮休补。” 彭小峰说，2012年，赛维的现金流减少了30多亿元，如何缩减开支、节约资金，就成为赛维董事会急需解决的问题。为求生存和发展，赛维提出了“三清三减”。“三清”是指清收预收账款、清库存、清闲置资产；“三减”包括严格减少控制职能开支、减少员工18000名，以及减少运营和管理的各项费用。 “不仅如此，赛维员工去年的收入是下降的。”彭小峰说，因为要活下去，公司必须要瘦身，员工从去年年初的29000名，到现在只有11000名。去年员工干的活比原来多，收入还下降了，但是员工们没有怨言，因为他们能理解公司的困难，并且对公司走出困境充满信心，“那些离开了的员工，真的是为了公司的发展”。 与员工相比，高管待遇的降幅更大，还有不少高管主动申请不领薪水，直到没钱用了，才不得不到公司借钱，佟兴雪就曾半年没有领薪水。 将继续引进战略投资者/ 在光伏硅片领域，赛维拥有庞大的资产，其负债比例则接近94%。 除了通过降低成本支出之外，赛维还通过增资扩股，吸引战略投资者，以此获取更多的资源支持，这也改变了赛维此前一家独大的股权结构。 彭小峰说，去年下半年以来，他们先后引进了具有国资背景的恒瑞新能源和福来投资，这两家公司分别成为了赛维的第二大股东和第三大股东。吸引这些股东的加入，就是希望最大限度地利用好各股东的资源支持，把公司做好，“（股东）都非常团结，想把公司做好，利用各种资源，帮助公司”。 2012年10月22日，赛维发布公告称，江西恒瑞新能源有限公司以0.86美元/股的价格，收购赛维此次增发前全部发行及流通股本的19.9%，赛维获得2300万美元的股权融资。 恒瑞新能源40%股权由江西省新余市国有资产经营有限责任公司拥有，其另外60%股权由恒基伟业拥有。由于收购后新余市国资间接持有赛维股权，该交易被业内解读为政府扶持光伏产业。 赛维对此并不否认。彭小峰说，去年以来，江西省政府和新余市政府对赛维给予了极大帮助，仅江西省政府就4次为赛维专门组织开会，而新余市政府为赛维开的专题会则不计其数。 此外，江西省政府还为赛维LDK提供了20亿元的“赛维稳定发展基金”，帮助公司解决资金困难的问题。佟兴雪向记者表示，这笔资金确实有，是给公司用来“倒贷”的，就是说用这笔钱先帮赛维偿还已经到期的银行贷款，然后公司再从银行贷出款项，还给政府，“实际上降低了银行的风险，这里面的利息都是由我们来支付的”。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了解到，2013年2月4日，赛维再发公告，福来投资同意购买赛维1700万份新发行的普通股，总价3111万美元。 两次增资扩股后，彭小峰仍然是赛维第一大股东，拥有35%的股权。而在赛维另一大板块——赛维硅料厂，赛维控股81.4%，国开行为第二大股东，中国银行为第三大股东，建设银行为第四大股东，这三家银行共计持有硅料场18.6%股份。彭小峰认为，这个股东结构是比较好的。 彭小峰表示，赛维LDK未来仍然会引进战略投资者，目前正在和一些机构、公司恰谈，由于涉及到商业秘密，不便披露，但未来赛维的股权会更加合理。 2013年争取扭亏/ 每年的供应商大会上，赛维都会公布本年度的经营目标，今年亦不例外。尽管去年亏损额依然巨大，但佟兴雪表示，赛维今年的经营目标是实现整体扭亏为盈，预计整体合并前销售收入27亿美元。 不仅对赛维信心十足，对整个光伏行业，彭小峰同样满怀信心。他以10年前的互联网行业比喻现在的光伏行业：“10年以前，有一个行业，互联网行业，一些人认为是骗局，但10年以后，互联网对整个人类生活的方式（的改变），大家有目共睹。我相信10年以后，光伏行业会像互联网一样，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 赛维如此乐观，与银行对其正在放宽的授信不无关系。彭小峰说，银行对赛维的业务非常理解，赛维也非常坦诚地和银行合作。最近国开行新批了一笔硅料4.4亿贷款，赛维公司可以利用硅料生产的规模化优势及产业链优势尽快全面恢复生产，这样就会进一步降低成本，给赛维带来现金流与经济效益。 “制定扭亏为盈的经营目标，要实现会有一定的困难，但我们是基于对整个光伏市场的判断，认为可以继续通过内部降低成本、外部吸引战略投资的方式，实现这个目标。”佟兴雪认为，在市场布局方面要稳定巩固欧洲市场，同时大力开拓新兴市场尤其是国内市场。 佟兴雪说，今年前两个月，光伏市场就在逐渐恢复，硅料、硅片价格都在上涨，需求量也有明显回升，赛维的硅片业务已经实现了盈利，“从市场发展趋势看，光伏的最低谷已经过去，向上的拐点已经形成并逐步在攀升。” 高层访谈 赛维LDK集团总裁兼CEO佟兴雪： 卸任子公司董事长无内幕与彭小峰价值观相同 每经记者于垚峰发自江西井冈山 艰难挺过2012年光伏寒冬的两大巨头——赛维LDK和尚德电力，现在可谓冰火两重天：尚德电力高层斗争不断，当前又面临可转债违约；赛维LDK则在3月16日召开了全球战略供应商大会，宣布2013年要扭亏。 2012年光伏危机的主因是什么？光伏行业是否真的出现转机？赛维LDK真能在2013年盈利？赛维LDK2013年全球战略供应商大会期间，赛维LDK集团总裁兼CEO佟兴雪接受了《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以下简称NBD）的专访，给出了他的答案。 行业无序带来危机 NBD:2012年中国光伏行业全线亏损，赛维去年的亏损情况怎样？是什么原因导致光伏行业处境如此艰难？ 佟兴雪：赛维的年报要到4月份才出来，但是预计（亏损）在三五十亿元人民币。当然并不是真的损失了这么多现金，包括一些折旧、坏账的计提，以及硅料的减值。导致光伏行业陷入困境最主要的原因，不是欧美的“双反”，也不是大家所认为的市场过剩，而是市场的恶性竞争，带来的恶果就是，做得越多，亏得越多。NBD：赛维LDK陷入困境，大家认为是公司快速扩张带来的后果，您认同这种说法吗？ 佟兴雪：2008年硅料的价格达到了顶峰，400~500美元/千克，加上赛维本身的订单就需要上万吨的硅料，因此上马了15000吨的产能。赛维2008年启动硅料厂的时候，当时有点冒进，规划需要两年半的，公司想一两年内就完成。但赛维的增长率仍落后于国内的增长速度，无论是投资还是扩张，都没有走在前面。困难的不是赛维一家，全行业都陷入了困境。 NBD：要走出困境，赛维做了哪些方面的调整工作？目前有没有起到效果？ 佟兴雪：第一个是在企业内部推行“精益管理”，对成本控制得很好，已经领先同行业。做全产业链实际上是不对的，要给上下游的合作伙伴利益，不能处处去争利。自我接任CEO后，我马上采取了应对措施，对一些资产进行了剥离，像合肥的电池厂就不做了，只留新余一个小型电池厂，主要做试验用。还关闭了一些公司、办事处。现在硅片已经开始盈利了，这是一个好的迹象和开端。 NBD：外界以及赛维内部的员工均反映，赛维进行了3轮裁员，现在员工只有4000余名？ 佟兴雪：在国外，当企业的发展遇到困难时，往往第一个办法就是裁员，不裁员就是企业不作为。保证员工的生存，是中国固有的观念。为了企业的生存，我们也裁员了，但不像外界说的那么多，从最高时期的近3万人，到现在还有11000多名员工。不过，随着光伏行业的转暖，我们南昌组件厂现在正在招人扩产，订单大增。 绝对控股不一定好 NBD：2012年底至今年初，赛维先后吸引了恒瑞新能源和福来投资，股权一股独大、封闭等在光伏业高速发展时期没有显现的问题，是不是在危机时刻立刻凸显出来了？ 佟兴雪：一个成功的企业，第一大股东的控制往往只有百分之几，二股东、三股东的股份甚至不到百分之一。总以为绝对控股就好，实际上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企业要当“女儿”来养，要让她“嫁”出去，吸引更多的投资。赛维也意识到了一股独大的不利因素，因此在去年，先后引进了恒瑞新能源和福来投资，他们分别成为了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和第三大股东。 NBD：这些投资者有没有参与公司的日常运营？下一步，赛维还会不会继续吸引战略投资？ 佟兴雪：他们不参与公司具体的日常运营和管理。未来，公司还会继续引进战略投资者，不仅可以解决公司的资金问题，还可以带来各方面的资源。 公司高层稳定团结 NBD：您上任赛维LDK的核心子公司江西赛维LDK太阳能高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仅两个月时间，就被换下，彭小峰董事长重新上位。公司这种人事安排是出于什么考虑？ 佟兴雪：这个是我主动要求拿下的，并不像外界所猜测的那样，有什么（内幕）。赛维有几十个子公司，很多高管都担任了多个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董事长。我当了江西赛维的董事长总经理之后，发现有太多的签字找我，忙不过来，因此主动要求拿掉。我目前是赛维LDK集团的总裁兼CEO，实际上COO也没有拿下，还是我在兼，但是外界都没提这个，以为我没有做COO了。 NBD：尚德被传高层内斗激烈，而赛维的董事长和总裁，却在微博上大“秀”亲密。您怎么看待尚德的管理高层以及您和彭小峰董事长之间的关系？ 佟兴雪：尚德在美股市场被做空，加上管理团队又出现了问题，这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赛维没有太大的弱点，加上没有被做空的价值，因此再被做空的概率不大，这也足见资本市场的残酷，所以说在国外上市，不是什么好事。与彭董相识，也许是因为共同的追求，或者是价值观相同。他进这个行业的时候，我也建议他按我的一些方式发展，当初选址江西新余就是我和彭董定的。因为我做这个比他早，其实我做这个行业近30年了，不是15年，我比较谦虚。 NBD：平常您和彭小峰董事长有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 佟兴雪：（笑）在我的带动下，他现在也能喝一点酒了，他原来一点酒都不能喝的。我是千杯不醉，曾经一口气喝下过一瓶60多度的白酒，还能抽烟，我是彭董车上唯一特许抽烟的人。彭董为人低调，我的爱好较多，原来喜欢旅游，还是江西省围棋协会的副会长,现在没有时间去了。 NBD：在赛维的年会上，您给公司2013年定下基调——“止损、突破、发展”，怎么做到这3点？ 佟兴雪：这只是一个目标，第一就是要止损，实现扭亏为盈，同时，我们还要寻求突破，实现长远的发展，不能让社会认为我们只是一个逐利的企业。要实现这个目标，需要公司全体员工的共同努力。 专家观点 光伏业仍处困难时期应加强国内市场开发 每经记者于垚峰发自江西井冈山 3月16日下午，中国光伏产业联盟秘书长王勃华在江西井冈山召开的光伏产业链2013发展机遇研讨会上表示，2012年中国光伏行业全线亏损，目前仍然处在非常困难的时期，但行业的未来仍然向好。 2012年中国光伏行业遭受重创，多晶硅受欧美倾销影响，价格下挫，年末15美元/千克的价格相比年初29美元/千克下跌了近五成。去年中国多晶硅产量约为7.1万吨，同比下降18%，更多依赖进口，达8.27万吨，同比增长28%。 中国可再生能源学会光伏专业委员会秘书长吴达成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认为，我国光伏电站发电量还非常小，未来还有很大的空间。“这需要光伏业继续加强创新，降低成本，同时行业间需要自律，不能打无序的价格战。”吴达成说。 中国光伏产业联盟的数据显示，2012年，全球太阳能电池组件产量约为36GW，同比略有增长，我国太阳能电池组件产量约为23GW，同比增长10%，出口额约为128亿美元，上一年同期出口则为221美元，同比下降了42%。 “产量上去了，收入反而下降了，这就是去年光伏行业的一个真实写照。”王勃华认为，光伏行业经历了2012年的寒冬，一些抵抗不了风险的中小企业关门了。产业集中度大幅提高，我国前五家多晶硅企业产量占比达到了74.5%，比上一年度提高了17个百分点。 随着中国提出对韩美欧多晶硅企业实施“双反”，多晶硅价格已经有所回升，从最低约15美元/千克上涨至目前约19美元/千克，上涨幅度达26%。多晶硅产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秘书长鲁瑾说，预计“双反”关税税率40%~50%，多晶硅价格有可能恢复至24~25美元/千克，对于国内较为先进的多晶硅企业来说，是一个较为合理、微有利润的价格。 与会专家普遍认为，随着国家对光伏产业的支持力度不断增加，未来光伏行业的空间巨大。光伏企业目前最需要做的就是，如何活下去,然后再谈发展。 吴达成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国务院常务会议已经研究确定了促进光伏产业健康发展的政策措施，要求规范产业发展秩序。全国能源会议上提出了2013年要光伏发电装机1000万千瓦。“原来中国光伏企业的市场90%以上在欧美，实际上中国有着巨大的光伏应用市场，要发展光伏产业，一定要开拓国内的市场，鼓励单位、社会和家庭安装、使用光伏发电系统，一旦这个市场打开，数十年之内，不会存在产能过剩的问题。” 鲁瑾同样看好中国本土的光伏市场。她呼吁，建立完善的光伏行业的法规政策，是实现光伏行业快速发展的重要前提。 “目前国内市场的发展，关键在于完善和整合现有的法规政策。只有完善光伏补贴政策的实施细则，在电价上体现各利益方的权益，加强监管，才能使法规在全国有效实施。同时，也要学习和借鉴欧洲经验，使我国光伏市场的发展更加科学、健康。” 鲁瑾表示，光伏业要应对目前的危机，一定要在行业内自律，禁止恶性的价格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