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业如何应对钢贸商信贷危机

何志成（经济学家）

前年6月，笔者曾指出，高利贷风潮正在全国悄然蔓延，而钢铁贸易商很多被卷入。去年下半年，全国高利贷泛滥，钢贸商成为输血者之一，房地产则成为吸血者。很多钢贸商在拿到银行贷款后转手放了高利贷。笔者看来，这种倒卖资金的生意迟早要倒霉。

当高利贷泛滥时，正是社会道德风险大幅度上升时，不仅参与高利贷的上下游企业，银行业也会出事。高利贷资金链断裂是迟早的事，哪个群体陷得深就先完蛋。去年上半年钢贸商的资金面普遍宽裕，因此成为高利贷风险的重灾区。此后，银行业开始严厉紧缩，钢贸商的资金面很快由松变紧。今年一季度，银行业继续收紧信贷，尤其是对钢贸商群体严格贷款，最后干脆停贷。在此情况下，钢贸商资金链必然断裂。

因钢贸商融资方式大多采取联保,形成层层担保怪圈。一个钢贸商出事，大家就全出事，于是银行业会更害怕，继续收紧对钢贸商的贷款，直至明确停贷。由此，防范钢贸商集体违约成为银行业的大难题。

据初步调查：去年上半年，在钢贸商贷款较容易的几个月里，真正买钢材的贷款户极少，一半贷款成了钢材库存，另一半则通过信托公司或中间商进入到房地产和期货等高风险领域。很多人钱没挣到，却亏损累累。据调查，钢贸商获得的贷款，很多是变相高利贷。这些高利贷已进入全面还款期，有的钢贸商还有库存，更多的则没有库存，只有欠款条，因此经常出现钢贸商跑路，甚至跳楼之事。此时，如无新的资金注入，钢贸商资金链集中断裂必然是大概率事件！

问题的复杂程度远不止这些。我国绝大多数钢铁厂长期采取钢贸商垫资解决流动资金的方式，钢贸商的现金流，就是钢铁厂的现金流，一批钢贸商可能影响整个行业，一旦钢贸商群体的资金链节出现非正常断裂，势必引发连锁反应，爆发系统性金融风险。

必须强调，钢贸商贷款出现系统性风险有其自身原因，但棒子不能完全打到钢贸商身上，宏观经济长期不景气，钢铁终端市场需求长期低迷，也是重要原因。过去一年，不仅钢贸企业的盈利能力下滑，钢铁厂已没有盈利空间，甚至没了现金流。对这样的企业，银行业不敢发放贷款。而另一方面，宏观调控越紧，对钢贸商的贷款越会收紧，两头都紧，钢贸商如何不死。

最近，钢铁行业集体发出求救呼声，要求银行业网开一面。近日，上海最大的钢贸商会——福建省周宁县商会公开致函上海市所有商业银行，“激昂”陈述目前钢贸商群体遭遇的资金困境，并强调银行业不分青红皂白收紧贷款，不仅会打击钢贸商，也会打击钢铁厂，最终也会打击商业银行，引发系统性金融风险。

解决这种严重局面的唯一办法是区别对待：银行业要紧急开展全面调查，对违法骗贷的钢贸商要停贷，追贷，但对守法的钢贸商则要继续维持贷款，并要降低利率。必须看到，高利贷害了钢贸商，也能害商业银行。去年，宏观经济不景气，商业银行还坚持上浮贷款利息，逼迫钢贸商寻求歪门邪道。故现在不能全部把板子打到钢贸商身上。

虽然宏观经济目前在好转，但很多钢贸商已无钱进货，有些则靠存货周转，这类钢贸商资金链很紧张，无法正常归还借款。对他们，要研究特殊政策；而对参与高利贷的钢贸商，也要区别对待，尽量避免大面积违约案件发生——银行业对去年发放的高息贷款要进行适度减免。

当前宏观调控已开始转向，经济景气度的拐点已出现——5月银行业中长期贷款占比显著增加就是证明。未来几个月，随着高铁和国家级大型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开工，汽车销售也在回升，钢铁产品的终端需求肯定会复苏。只要不再铺新摊子，严格限制新增产能，预计未来几个月，钢铁业基本面会慢慢好转，过剩产能和高额库存压力会逐步减轻。此时，银行业和钢贸商更要联手自查自纠，不能相互指责。钢贸商要继续呼吁银行业支持，同时也要剔除害群之马，让银行业放心。笔者相信，只要银行业采取积极措施，有保有压，就能避免钢贸商资金链大面积断裂。而保住一部分钢贸商，就保住了未来。如果钢贸商群体不在今年发生链断裂的系统性风险，金融风险就不会在中国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