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惨烈,会被人知晓,但不会被理解,它就嵌在你的生命里了。
陈莉莉/文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米兰·昆德拉让全世界知道了犹太人这句古老的谚语,在此同时,他也让带有他色彩的一句话盘旋在人们的脑海之中: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当价值和意义一再摆至每个个体脑海中那已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案头上时,你会觉得人生有一种从始至终的滑稽与荒诞,但当当下横在面前,你又会觉得该有所为,以至于让人生有点意义。
这真是一个有趣又搞笑的荒诞。
媒体、媒体与企业之间的真相或者黑幕被人们喋喋不休,媒体及以记者为代表的社会价值、社会责任被肯定同时又被否定和质疑,此时,我在想,作为记者,我最初的职业理想是什么?我的当下,有没有背离我原有的理想?我以我的职业真的为职业,还是以我的职业为口粮来源?我写出我的认知,而我的认知是否存偏颇?背后是否还有背后?是否有真正的真相?记者的存在是真正的参与还是客观的旁观?人为源体,又谈何客观?
我想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记者,我想我的报道真正给人们带来知识、收获,真正有用,我想我的报道能记录我认知到的真相和时间及事件轨迹,我想我的职业生涯能让我在濒临死亡回望过往时产生的是坦然,我想不背离我原有的所想。我想岂图用所谓的严肃来诉说一点现实的意义。
我在想,谁又在发笑了?
时间真快。
公历2011年别在醉酒的惨烈中。
农历2011又即将离去,将迎来农历版的2012,我想象中的2012。
辞旧迎新中,对着那轮即将升起的太阳,你想说点什么?
一、
惨烈。辞旧。
“三九”,快“四九”了。
自入冬以来,“今儿几九了?”是母亲经常念叨并且只能只问自答的一句话。
嗯。小时,父亲教过我们: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隔河看杨柳,七九河冻开,八九燕子来,九九杨落地,十九杏花开。
母亲说,“九”是越来越冷,也是越来越暖和。母亲也知道,“九”在她孩子以及越来越多人的心目中越来越没有概念。
当下,杏花随时可开,冰随时可有。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交九”以来“二九”的一个夜晚于京城亚运商圈某小馆里的那场酒局,惨烈一词再适宜不过。
那一夜,我告诉别人,“我喝多了,我很难过”,那一夜,我行在帝都某条熟悉街道的深暗里。
想来,那酒后的态多么不堪。只是在一定的时候碰到了愿意与之聊天的人,当不想控制所谓的酒场局势时,什么传说中女人的仪态与不仪态,与端起白酒那一刻的豪情相比,它们太逊、太矫情了。
只是,后来我一直在想,那段出租车把我撂下以后的黑漆漆的小路,我是如何背着包走回家的?母亲也一样奇怪,后来母亲总结说,“心里清楚”。在一群农民工走过我跟前,问“是喝多了吗?”的时候,我到底有没有恐惧?是否我的小老头模样让他们认为我真的就是一个小老头?母亲说,你应该挺直腰杆,用男人的声音大声地对他们说“我没喝多”。
所有的衣服,床单、被罩被妹妹统统丢在洗衣机里,使劲地搅拌、甩干,妹妹说,都是酒后的味。那些有着特殊味道的味道被人们特定地认为是:酒后的味,究竟它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酒后的味。
许久以来,没在不设防醉的同时恰巧又碰上了可以喝醉的人,又再巧不过地又真地醉了。年轻时不懂事的不懂醉就醉了,与稍经岁月历练后的控制不住就醉了,与再后来的能控制喝与不喝、醉与不醉地就醉了,人生的某个部分就这样在各种酒局中经历,继而成长。
母亲说“酒可以喝,少喝”,父亲则是喝了一辈子的酒。父亲说,不喝酒的人生太过没有意义。父亲也说,酒后总失态更没有意义。好了一辈子的酒,父亲未失过态。总是在高兴之时,他在我们姐妹中间点将,指着酒杯,说“来,来一口”,我经常是那个被点将的,看着我抿下那口白酒,父亲赞许地说“乖,还能喝”。
那家隐匿在奥运商圈某条不是那么热闹的街道上的湘菜系馆子,摆酒的柜子和收款的柜台合二为一,上面的酒少之又少。顶着250度的近视眼,没带眼镜地眯着眼睛扫了一圈,只看到那可能会更惨烈的“二锅头”,我怕怕地说“二锅头”,你是那个馆子的熟客,你说“邻居,二锅头还有一个邻居”,邻居,牛栏山。
坐在我对面,你说,“放开了说,姑娘”。我开始很2地说,说当年对你的举止而生的寒意,你说没想到会是这样,我说寒意现在没了。时间是最好的东西,它大沙淘沙,所有的摩擦,所有当初的细节,随着时间消失在过往,剩下的,则是能被剩下的东西。
在你是我老师的那段时间里,熬夜写稿,熬夜找选题,熬夜探讨,那段职业生涯中的那个载体中,最吸引人也最让人心生寒意,是你。
谈宋鸿兵,也谈张维迎,说国家形势,也谈个人际遇。这两年,这两年过得怎么样?遇到的人,谁更靠谱?而谁又不是那么靠谱?也说胡舒立,你说多年前,你与胡舒立从同一个报社分道扬镳,再过多年,她一直未生孩子并且很凶地抽烟,你说,有一天你们在一个楼梯间聊天,望着高楼而下川流不息的车辆,还有那闪闪的霓虹灯,手里拿着一支烟,她说“能不累么?但是不做又怎么办?”
你也说你的创业计划,你的图书公司,你说你想签谁,因为谁的书好卖,是畅销书,而谁的书只能是常销书,我说,在我的概念里,老师你不是会追畅销书的那种人,你说刚开始所有的一切生存为上位。只有生存了,才会有可能的发展。
我们说到曾经共过事的许多人,那个单纯得有点傻后来被卷入是非漩涡中的胡,那个胖胖的长得一对老鼠眼的男人,他让我恶心了好长了时间,以至对与他同一个户籍的人一直心有余悸,那个做事有点狠的姑娘,她可以直接采访克林顿、索罗斯,她的英语水平远远达不到直接对话的水准,但是她会把采访提纲先弄出来,由人翻译为英语完毕,比如说“good morning”她会写成“固的猫宁”,然后以此音译直接去采访。
他们个个个性鲜明,留在我们心中的那份史册,我们怀念那段纠结的岁月。
你一手培养起来的姑娘,在那个集团里面独当一面,现也外面创业,某种意义上被称为成功。你说当初你见到她的样子,一个寒冷的冬日,她有点惶恐地坐在你的面前,衣着不是那么光鲜,表现也不是那么成熟,但她有着一股工作上的狠劲,于是她成为了你当时的成功作品,你广而告之,你说,她可以,你们都可以。后来,她出乎你意料地在你在那个集团地位微妙或者尴尬的时候,表现得让你吃惊,你没有说失望,也没有说寒意,你说“我一直觉得我对别人真的好,但是对别人好,也让别人觉得不舒服,这些年来,我开始明白,这不是别人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我开始做很多很多的反思”。人们的传说有多个版本,我始终认为的是,那是一份纯粹的师生情。你说我们共有的那段职业生涯于你而言,“可谓惨烈”, 你说,你经历了我们很多人所不知的提心吊胆,“发展到后期,每天早晨到办公室就是签单借钱”而实际上,是你让我感觉到了来自职场中的世态炎凉,与此同时,你也在那个过程中感受到了职场带给你的“惨烈”。有一种惨烈,会被人知晓,但不会被理解,它就嵌在你的生命里了。
也说个人际遇。每个人都是个人际遇的反映物。无论我们多么地自感为何总是被动地经历,其实在生生不息的规律中,我们都是一群溺水希望别人能给救赎的孩子,即使我们活到80岁、100岁,我们依然是有所残缺。事实上,我们内心深知,只有自己能救自己,只有自己能将自己从那深水中打捞出来,然后再剥开衣服,面向阳光,慢慢晾干。
老师你,确也与以前的认识有变化,不再那么固执得可怕,虽然还有那么大男子主义,你开始反思民主的背后实际上是妥协。
你身上有着我当时所认为的真正的媒体人的感觉,你说你曾经试图想真正做一件事情,你创办的所有的一切,有着口碑,但也如你所说,最重要的是市场要认,要真正地认,而那份认与金钱有关,有了钱才可以更多的被认。
酒局别后,我们都在尝试着迎新。
在这场残烈的酒局里,你说你的创业“现状不太好,但前景很好”,我说,要感谢那场局,让我有了还阳之感。我小心翼翼挪开脚步,尝试着去到那个有血有肉有欢有笑有情有欲有声有色有美有丑有起有落的五彩斑斓的世界,曾经过往的混沌蓄谋已久的纯粹可能会在某个午后不商而至。
只是,从此,我们失散在对人生未来的各种想象中,与我们人生路上遇到的所有的朋友一样,我们相互丢失在可以互相抚慰的人生细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