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经济新闻

    何处即为家

    每经网 2011-05-25 08:43

    离开呼伦贝尔的前一夜,深夜十一点多时,我在草原上摸黑找到了排污口,接了一瓶带到宾馆,发现和白天排的水一样。村民说,那是企业知道有记者来了。

      李泽民/文

     

      一、

      这一年来,我很害怕接到他的电话。

      前些日子,在青海出差,他又来电,语气急促而无奈,让我过去一趟。这样的情形,好多次了,每每都会让我怅然。

      他在西部某个县城的某个村落,种着几亩地,和所有辛苦劳作的百姓一样,过着简单而质朴的生活。

      零九年的秋天,我跟他首次“认识”,通了电话,为了某个选题。彼时他是村里的主任,在那个深山处,踏实地为乡里乡亲服务。

      那天,他心直口快地给我讲了很多。最终形成的文字,很多来源于他说。未曾想,这些为他带来无穷的麻烦。

      最终,县里派人来撤掉了他的主任之职,再后来,本该拥有的面粉这些,都没有他份。

      那天他在电话中说,“咽不下这口气。”让我过去调查,我愧疚于因我的文字,给他平静的生活,带来那么大的涟漪。

      至今,我还未能成行。即便过去,能改变多少呢?

     

      二、

      X城,我有三年多没去了。

      再去时,独自一人。从机场开往市内的大巴,只剩最后一班了。天亮后,打的去吃当地的小吃,不变的还是那种味。

      某天下午,坐在南山上,周围是新栽下去的松树,他拿着馍馍,就这榨菜,吃的津津有味。

      每天40元钱,他和她的任务是,握着橡胶管子,在山上转悠着浇树。

      我坐下来,他抖抖索索地从包内掏出一块馍,让吃一点。我说留给她吧。

      30年前,他从商丘一路西行,来到这里。那时他29岁,和无数心怀梦想的青年一样,想为自己闯一条路。

      不久,在这座城认识了她,两人恋爱、结婚、生子,他一辈子再也没回河南老家。“习惯了这里。”说这话时,他长吁了口气。

      沉默了会,他说我在这里,看着她弟弟结婚,送走了两个老人的晚年,也扶持孩子们上了学等等。

      山脚下,新建的别墅一栋栋矗立,他所生活的杨沟湾,房子都做了评估,快搬迁了。

      远处,午后斜阳中的X城,将山川切割齐整。他不知道,他的下一个家,在哪里?

     

      三、

      5月15日,周末,呼伦贝尔下着小雨,无垠的草原还没全部绿起来。

      我在陈辰家门口,站立良久,都没有人从屋里出来。旁边放羊的村民对着门缝,喊了几声,一位50多岁的村民,这才瘸着腿走了出来。

      她掀开吱呀做响的门,让我进入屋内。一旁的水泥池子里,是刚抽上来的井水,浑浊不堪且带着强烈的纸浆味。

      她说这样的水已吃了七八年了,自从某企业进入这里,他们的吃水成了问题。六、七米深处的井水,略带着点红色,沉淀两三天还是不见效果,里面全是絮状物。

      窗外的雨变大了,我靠着墙脚的一堆牛饲料,跟她聊天。这才注意到这位村民,脸部肿胀且发黑,她说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吃这样的水身体能好吗?她反问。那家企业没来这里时,她说水草丰美,河中鱼鸭成群。现在这一切成了记忆。

      如今,她与爱人,生活在老屋子里。由于井水被污染,她说儿媳一整年都不愿回来,如果来一次,包里塞着几瓶矿泉水。她做的饭,孩子们都不敢吃。

      早前气不过的时候,她联合数百位村民,找企业论理。可结果照旧,她说排污管道有时会崩裂,全村都快被污水淹了。

      村民们讲,企业在白天排放的水,都是经过污水处理过的,晚上12点多将没有处理的污水,直排进一旁的河流中。

      离开呼伦贝尔的前一夜,深夜十一点多时,我在草原上摸黑找到了排污口,接了一瓶带到宾馆,发现和白天排的水一样。村民说,那是企业知道有记者来了。

      就这样,每天几千吨的废水,就流进河中,然后穿过整个草原,最终去了俄罗斯。

      我盯着那肮脏的井水,问为什么不搬家,陈辰轻叹口气,说我们能去哪里呢,城里的房价那么贵,买不起,再说几代人都在这里,也不是能搬就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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