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半个多月前,如果不是在微博上看到史铁生离去的消息,我几乎忘记自己曾如此痴迷于他的那篇《我与地坛》。
细想起来,上一次看到他的名字还是在高二期末考试的语文卷子上。应该是七八年前的事情。却不想,再一次的相遇如此突然。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史铁生离去的消息自然被毫不经意的掩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快速刷新的微博已经让我很难再找到关于他的那则新闻。
我想如果不是得知他的离去,我是不会再翻出《我与地坛》来读的。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被那些长长的句子所击中,那些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词汇在他笔下组合起来,就拥有了一种神奇的力量。“满园子都是草木竞相生长弄出的响动,窸窸窣窣片刻不息。”“蜂儿如一朵小雾稳稳地停在半空;蚂蚁摇头晃脑捋着触须,猛然间想透了什么,转身疾行而去;瓢虫爬得不耐烦了,累了祈祷一回便支开翅膀,忽悠一下升空了;树干上留着一只蝉蜕,寂寞如一间空屋;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如若不是近距离用心的去接触,这是谁都不会发现的细节,而史铁生却在轮椅上看到了这一切,一看就是十五年。
我想,除他以外,不会再有人能够天天坚持去看地坛,那里的四季更迭、那里的人来人往,破败与繁盛,也将祭奠着这位15年来的邻人。
那时候吸引我的多是那些读起来轻松愉快对于景物的描写,自然不能读懂他当时关于死亡的定义: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当时的我甚至无法想象一个人对于死亡能具有如此坦然的情绪,因为我无法想象在我20岁的时候就必须要与轮椅相伴一生的时候,我会以怎样的心态示人,不管我再怎么绝望都无法体会到他当时的绝望,因为一切都只是假设。
依然最爱这一段:“十五年中,这古园被不能理解它的人肆意雕琢,幸好有些东西任谁也不能改变。譬如祭坛石门中的落日,寂静的光辉平铺的—刻,地上的每一个坎坷都被映照得灿烂;譬如在园中最为落寞的时间,—群雨燕便出来高歌,把天地都叫喊得苍凉;譬如冬天雪地上孩子的脚印,总让人猜想他们是谁,曾在哪儿做过些什么、然后又都到哪儿去了;譬如那些苍黑的古柏,它们没日没夜地站在那儿,从你没有出生一直站到这个世界上又没了你的时候;譬如暴雨骤临园中,激起一阵阵灼烈而清纯的草木和泥土的气味,让人想起无数个夏天的事件;譬如秋风忽至,再有一场早霜,落叶或飘摇歌舞或坦然安卧,满园中播散着熨帖而微苦的味道。味道最说不清楚,不能写只能闻,甚至是难于记忆的,只有你又闻到它你才能记起它的全部情感和意蕴。所以我常常要到那园子里去。”
而现在,他再也不能去到这里,不过他也经历了那个必然降临的节日。我想,如果有来生,他还会来到这个园子,以另外一种高度向我们再一次描述他的地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