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在哪一个国家,“先上车后补票”被应用于经济发展,后果的最大承受者总是环境。
李亚蝉
无论是在哪一个国家,“先上车后补票”被应用于经济发展,后果的最大承受者总是环境。
因为污染被媒体所追逐的新塘镇,根本就不像任何一个南方小镇,而更像一个中等城市。以致我这个二三线城市小镇出身的人在这个“时尚之镇”的一天里都觉得不可思议。经济发达的广东,连郊区都比别处厉害,这些我早已有所体会,但当我走进这个叫新塘的行政镇,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多次感叹工业的力量。
2009年新塘镇工农业总产值达到665.69亿元,税收收入34.29亿元。在增城市,新塘的工业产值占到70%,财政收入占到60%。这个镇上并不乏见高大华丽的楼盘,广场、百货,就连一个村(大敦村)都有高级小区,据说还在盖农民公寓。
这个大敦村就是“牛仔镇”的主要片区之一。这个村感觉比一个镇还排场,外观气派的大敦中学让我羞赧于当年所就读的那所镇上的小中学。而这个显然不是“新农业”所带来的。
和整个新塘镇一样,大敦村的外地人远远多于本地人,因为村里有难以计数的制衣厂。在这个“处处是牛仔厂”的村子里,无论本地人还是外地人,无论老少,无论男女,好像都在做牛仔裤。在12月1日的下午,我多次被这个村处处聚集的人群和牛仔裤堆所惊。不需要在厂房,甚至不需要在屋檐下,在街头巷尾,甚至在祠堂,都聚集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和一大堆牛仔裤。有人在熨烫,女人多缝口子,老人家则剪线头,甚至小孩子也在这些地方玩或帮忙。
没有看见农田,也不像广东其他村子有岸上栖着一大堆白色鸭子的鱼塘。最大的塘已经成了高级住宅区,而河涌已经成为又黑又臭的“垃圾带”。
这才是我的此次新塘行的主题。从大敦村的村民们的脸上看不见中国农民的那种无奈和劳累,他们一起埋在一堆牛仔裤里,显得快乐。的确,无论是从经济数据上还是从华丽的楼盘,这个镇都难以悲哀。而牛仔工业则是最大的功臣。
整个广东,粗放的纺织业都是支撑城市发展的一大动力。后来,河流污浊并不是支撑这一动力难以继续进行的最大证据,是因为原材料成本上涨了,劳动力成本上涨了,低利润的加工业才难以继续。然后需要产业转移、升级,结构调整,于是环境难以适应新的产业的发展,于是治理被污染的环境才变得真正必要。
大约在2006年,跟随广东省的产业转移和升级大方向,新塘镇已经开始将原来分布于大敦村等地方的洗水厂、漂染厂陆续迁走,在集中的工业园对污水进行集中处理,据该地政府说,目前约70%的洗水厂和漂染厂都已经搬走或关闭。12月1日在大敦村,笔者确实没有在大敦村发现洗水厂和漂染厂。然而一个工人抱怨亚运到来,漂染厂锅炉不能开,只能晚上偷开,导致自己一天只能做3小时工;亚运之后,才恢复正常。显然,严重的污染源仍像幽灵一样在这个镇四处徘徊。
而国际环保组织绿色和平以一纸报告向公众投诉新塘的工业污染,证据是河塘底泥重金属严重超标。这一投诉几乎不需要官方证实,即使在重污染厂洗水厂和漂染厂已经基本搬出的大敦村,那一条河涌,随便挖起的底泥,都必然不可能达标。
大敦村上了牛仔工业这趟快车,没有交环境费,这条河涌成为最大的后悲。何况,即使是现在补上这笔“环保债”,恐怕这条河涌也难以回复当年绿色。
在经济发展和环保的平衡上,“先上车后补票”的逻辑总是难以达到好的效果。否则,我们不需要天天担心地球将变得更暖,不会时不时听到濒临灭绝的动物再次被覆在肮脏的石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