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耗资超十亿元的“中国丹霞”捆绑申遗成功的消息传遍了中华大地,其中,率先提出全国丹霞地貌联合申遗建议的“牵头者”,也是捆绑申遗成功的六大景区之一的“湖南崀山”,因此变得格外引人注目。
每经记者 李卓 发自北京
“假设申遗(申报“世界遗产”)不成功,新宁县的经济发展起码倒退十年。”
近日,被称为“史上最牛申遗”,总耗资超十亿元的“中国丹霞”捆绑申遗成功的消息传遍了中华大地,其中,率先提出全国丹霞地貌联合申遗建议的“牵头者”,也是捆绑申遗成功的六大景区之一的“湖南崀山”,因此变得格外引人注目。
《每日经济新闻》调查发现,虽然即将到来的庆祝活动让这样一个位于湖南西南的偏远小县城充满了欢歌笑语和美好憧憬,但对于一个年财政收入在2008年才刚刚突破2亿元,就花费4.5亿巨资“豪赌”申遗成功的湖南崀山所处新宁县来说,这样的“破釜沉舟”之举,依然让许多的当地人士心有余悸。
而这仅仅只是诸多 “中国式申遗”版本中的一个微小缩影。
公开数据显示,山西五台山风景区整治搬迁等就花费8亿元;河南登封的“天地之中”,政府9年花费了8亿……动辄几亿的申遗成本在中国诸多地区早已司空见惯。
【崀山样本】
“欠的债这辈子恐怕都还不完”
“幸亏申遗成功,不然欠下的债恐怕我们这辈子都还不完。”昨日(8月5日),一位在崀山风景名胜区管理处工作多年的资深老员工王明(化名)打趣地对《每日经济新闻》说道。
不同于经济发达城市,4.5亿,对于新宁这样一个年财政收入在2008年才刚刚突破2亿元的地方县政府来说,几乎来不得半点闪失。
“我们是在巴西利亚当地时间8月1日4时,北京时间8月2日4时48分获得的第一消息。”王明一字一顿地把此次崀山申遗成功的准确时间分秒不差地告诉记者。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王明坦言,在等待最后消息的那些时刻,所有同事几乎都寝食难安,而在真正捧回“世界自然遗产地”的金字招牌之后,大家才仿佛松了一口气,整个新宁县城都沸腾了,因为对于他们及整个县城来说,经济压力实在太大,而这个结果对于他们也因此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王明表示,虽然和诸多同事一样,对于申遗欠下的巨额债务有着诸多的担忧和不确定,但现状让他们觉得,目前唯一的希望,就只有去相信申遗可能带来的巨大的、翻天覆地的经济变化和腾飞。
“申遗之举真可谓破釜沉舟。”多位崀山当地人士也对记者感叹。
“桂林山水甲天下,崀山风景赛桂林”,早年现代著名诗人艾青在这里的一句深情赞叹,就点亮了这个偏远寂静却又不失秀丽的南方小镇。然而,虽然山水地貌得天独厚,崀山多年依然少为世人所知,大有“养在深闺人未识”的落寞。
据熟知崀山申遗整个过程的王明介绍,长年来,当地新宁县政府没少在崀山旅游上下功夫。新宁地处湘桂交界,南邻广西桂林,北与张家界呼应,但即使拥有这样优越的地理位置,旅游经济依然难见起色。尤其与相隔仅142公里的广西桂林相比,相差千里。
2006年7月,在第十届全国丹霞地貌旅游开发研究会上,湖南崀山率先提出全国丹霞地貌联合申遗的建议。
无疑,这次成功捆绑广东丹霞山、浙江江郎山、福建泰宁、江西龙虎山和贵州赤水共6地组合而成的 “中国丹霞”,在第34届世界遗产大会上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成为中国第40处世界遗产的消息,强烈振奋了新宁当地的所有资本。
而事实上,接下来摆在湖南崀山新宁县政府面前的任务依然十分艰巨。申遗4年来,各项总投资高达4.5亿元人民币的工程建设,让当地老百姓和官员满怀希望却又忐忑不安。
《每日经济新闻》从崀山当地多位知情人士处了解到,虽然崀山旅游收入近来呈逐年上升的态势,但受各种开发条件限制,去年崀山的旅游总收入也大约不过450万元 (早几年才一两百万);而就算今年定下的目标是1500万,申遗成功以后,光每年的景区保护和维护,就需要至少上千万的费用。同时,4.5亿的申遗花费已经让年财政收入刚过2亿的新宁县政府欠下了巨额债务。申遗成功后,下一步持续的交通、道路等硬件设施建造,人员培训、服务方式等软实力的提升,以及今年下半年即将进行的国家5A级景区申报工作,都依然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
这对于许多年来财政收入仅仅上亿的偏远县城来说,在迈出挑战申遗成功的第一步之后,迎来的将会是艰难而任重道远的更多步。
【历史对比】
“世遗”真能成摇钱树?
不可否认,申遗成功对地方带来的巨大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显而易见。当年,鲜为人知的山西平遥、云南丽江等古城就因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而声名鹊起。
公开数据显示,1997年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平遥古城,1998年门票收入从申报前的18万元一跃至500多万元,翻了近30倍;云南丽江古城在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后,其旅游综合收入达到13.44亿元,占了丽江国民生产总值的50%。
正因如此,人们真正担忧的是,各地政府之所以对申遗趋之若鹜,或早对其寄予了过多的经济厚望。申遗成功,对很多地方来说,就代表“丑小鸭变白天鹅”,不仅可以提高景区的知名度和景观档次,更重要的是,可以立刻身价百倍,在各方利益驱使下,恐怕难以保证申遗保护自然、文化遗产的真正意义所在。
坐拥“世界自然遗产”金字招牌的湖南省张家界1998年就曾因“超容开发”被联合国遗产委员会亮“黄牌”警告。而为了“摘黄”,恢复武陵源的自然风貌,张家界当地政府不得不将景区内近34万平方米建筑物全部拆除,此举花费10亿元人民币,比当时已获得的经济收益高出数倍。
同时,多位旅游业内资深人士也对《每日经济新闻》强调,申遗并非一定就是完全的“摇钱树”和“提款机”。
例如前段时间热炒热议的平遥古城门票涨价风波,就被曝自被评为世界文化遗产后,深陷“公务接待”之困,平遥一年最多公务接待10万人次,仅门票一项就少收入1200多万元,不堪重负。并据透露,尽管申遗成功已经十年有余,平遥仍然因缺乏保护资金导致城墙坍塌,若要为古城开发所需的新城开发及古城搬迁,至少还存在20多亿元的资金缺口。
“虽然申遗能够极大提高景区的名气,但出于申遗本身的保护目的以及当地地理条件的限制,申遗成功的地方不一定适合开展大规模的旅游业,比如说边远山区,更要避免过度开发,不能简单地划定申遗对实际旅游经济的利好利坏。”安邦咨询旅游分析师袁毅对 《每日经济新闻》强调。
记者观察
中国式“申遗”路在何方
每经记者 李卓 发自北京
我国虽然申报世界遗产起步较晚,但自1985年加入《世界遗产公约》至今,已经拥有40处世界遗产,规模仅次于西班牙和意大利,排名全球第三。
今年《世界遗产公约》187个成员国总共派出了800多人出席世界遗产大会,其中仅中国就派出了近百人,不少中国与会者表示抱着学习和了解的目的去参加。
昨日,记者在国家文物局的网页上查阅到的最新数据显示,目前列入中国世界遗产预备清单项目的准确数字是35个,但这其中的多个项目又同时捆绑多个不同省、市、地区的景观、古迹,这样加起来列入预备申报清单的景观、古迹总共或超过100个——这还不包括许多没有得到国家批准,但仍在“孜孜不倦”努力的项目。
国家文物局新闻与宣传处的相关负责人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文物局只负责督查各地申遗条件是否符合,至于各地政府为了达到申遗条件,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文物局没有统计,也没有提出过任何要求,全权由当地政府根据各自不同情况和财政实力自行安排,他们无法对此作出评论。“中国丹霞”申遗办的工作人员也给出了类似的说法。
无疑,湖南崀山只是诸多中国式申遗的一个微小缩影。包括和其一起捆绑申遗“中国丹霞”的其他旅游景区,他们散落在经济并不十分发达的地区,当地政府都花费数亿。他们积极争取的出发点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一定程度上也值得肯定。
但为何各地都愿意大张旗鼓地兴办申遗?申遗是否一定就需动辄数亿?而动辄数亿的申遗投资是否又一定代表一本万利?尤其对于许多经济尚欠发达的地方政府来说,为申遗倾尽所有,财政重压之下,是否依然能保证对自然和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那些超负荷的申遗投入究竟又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得以回收?同时,在各地长达多年的申遗过程中,为了应付各种检查,怎样避免大量的工程重复建设,避免铺张浪费甚至贪污腐败?这些,对于已经排号快达一个世纪的中国申遗大军来说,是绝对值得深思和警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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