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丨杭州市商务局跨境电商综试处处长陈健：优质供应链竞争升温 探寻跨境电商发展的“杭州解法”

从近5年外贸十强城市变动数据看，存在较为明显的波动，2023年，杭州跻身全国外贸前十强。有分析认为，排名变动的背后是传统贸易与跨境电商的兴衰起伏，杭州外贸的“崛起”正得益于跨境电商的蓬勃发展。

据杭州本地媒体报道，2014年，杭州的跨境电商企业数不到2000家，到了2023年已达63436家，10年间增长了30倍；跨境电商进出口额达到1400.4亿元，其中亿元以上企业194家。

2015年，杭州落地全国首个跨境电商综试区，至今已近十年。十年磨一剑，跨境电商业态对杭州而言，并不新鲜。但杭州眼下正迎来一波跨境电商新浪潮。

全球线上消费大势所趋，跨境电商平台竞逐中国优质供应链。当前，政策利好推动海外仓、跨境电商+产业带发展，城市资源禀赋不同、优势条件迥异，跨境电商在不同城市的发展，呈现了不同的发展路径。

从行业而言，跨境电商中长期格局将如何变化？在产业周期迭代中，如何利用好跨境电商实现升级转型？窗口期如何把握？作为数字经济第一城，跨境电商“杭州解法”，又将如何落子？基于上述问题，5月27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以下简称NBD）专访了杭州市商务局跨境电商综试处处长陈健。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NBD：从年初到现在，我们注意到有不少海外的跨境电商平台纷纷在国内招商，从您的了解来看，跨境电商平台今年处于怎样的阶段？

陈健：今年，很多海外跨境电商平台正积极寻找国内供应链资源。我们预计今年海外平台处于积蓄力量阶段，明年应该会有一些成果释放出来。

不少平台，早年还没有想明白为何要进入中国市场，只简单地认为提供好买家服务并吸引流量，就可以让消费者来平台购物。然而，他们没有意识到，开放后端给所有人开店卖货，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随着全球市场趋势的变化以及消费者线上购物习惯的日益普及，越来越多跨境电商平台认识到，自己到中国来是为了寻找供应链和服务商。因为没有商品供应或销售对他们来说，是非常致命的问题，这会导致消费者流失。

NBD：线上消费、购物，在全球范围内，是确定性的趋势么？

陈健：我们认为，随着欧美消费体系的降级和此前全球新冠疫情的影响，2020年后，国际消费者在线上购物的渗透率进一步提升。

尽管在2021年和2022年，线上消费略有回落。但这背后不乏当时市场上存在大量良莠不齐的产品的原因，不过这一局面当前正在逐步改善。

值得注意的是，如今海外电商消费者主要是年轻人，随着这一波年轻消费者的成长，后面的消费群体也将越来越接受电商，使得线上消费的规模不断扩大。

此外，像TikTok这样的社交平台在欧美娱乐化程度越来越高，占用了消费者的日常时间，也在引导他们的受众转向线上消费和购物。因此，我们认为线上消费的趋势是明确的。

NBD：全球化的电商巨头和本土化电商平台，都在竞争稳定、优质的供应链，这也让我们看到跨境电商+产业带的重要性，杭州目前在这个方面是如何布局的？

陈健：杭州的跨境电商和产业带发展相对较早，从2016年开始就已经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我们已经成功走出了一些跨境电商加产业带的成功案例。

当然，另一方面，杭州也受制于产业带的问题。相较于周边城市，受用工成本、土地要素等制约，杭州本身的产业带相对于周边城市来说并不丰富。不过我们认为跨境电商+产业带正呈现分野的路径发展。

制造业基础好的城市可以充分运用跨境电商帮助工厂卖货。但对于杭州或者华东地区其他类似的城市而言，跨境电商+产业带的发展，要走品牌化的路径。这背后不是简单的卖货逻辑，而是要帮助企业建立品牌、创立品牌。

这两年，不少制造企业在海外布局了生产基地，某种程度而言，这也是全球产业迭代的周期。而在这一轮周期中，我们的企业在制造业“微笑曲线”中，应当抓住品牌、设计等高附加值的环节，实现转型升级。当年美国、日韩等企业都走过这条路径，但对于当前国内的制造企业而言，还面临着复杂的国际局势，这也意味着产业升级的窗口期短，时间比较紧迫。因此，我认为跨境电商+产业带应该更多在品牌方面发力。

其次，杭州在直播电商方面有优势，我们希望后续直播电商能够加入跨境电商领域，将直播电商企业在国内的成功经验和方法论与跨境电商做嫁接。运用直播电商企业已经成熟的选品能力和机制，帮助国内的优秀产品出海。

跨境电商+直播+产业带，这是杭州的优势，我们希望能把它们做起来，辐射全国。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NBD：近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审议通过《关于拓展跨境电商出口推进海外仓建设的意见》，如何理解海外仓对跨境电商出口的生态意义和战略意义？

陈健：未来谁先拥有合理的海外仓布局，在跨境电商行业内，会占据非常大的核心竞争力。

今年，亚马逊在美国关闭了许多老仓库，并建立了许多新仓库，以实现多仓布局。过去，亚马逊在仓库布局方面可能更注重成本问题，但现在他们越来越关注靠近消费者的需求。

在全国范围来看，杭州在海外仓布局方面具有一定的优势。无论从数量还是建成面积，杭州在全国名列前茅。未来，我们将关注两个方面的海外仓发展。

首先，自用型海外仓，随着品牌出海和企业规模扩大，海外仓的功能不再仅限于前期备货、补货和最后一公里配送，还需要承担售后服务。

其次，公共型海外仓，将更多地依托专业的海外仓企业，培育企业搭建自己的海外仓体系。对于优秀的世界海外仓，我们会给予一定的政策支持和补贴。

NBD：杭州是中国第一个跨境电商综试区所在地，伴随行业发展的这些年，跨境电商行业在过去近10年里经历了哪些阶段？

陈健：跨境电商并非新生事物，它一直伴随着国内电商的发展。

跨境电商的第一次热潮始于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时期。当时，许多大型企业开始关注资金链问题，海外订单从大单向碎片化转移。这一时期涌现出了第一批跨境电商企业，如敦煌网等，主要从事B2B采购业务。

随后，这些企业逐渐转型，发现C端市场同样具有巨大潜力。因此，一些特定类型的产品开始在海外开展跨境电商业务，针对C端消费者提供服务，如兰亭集势等。

近年来，跨境电商越来越受欢迎，主要原因在于其社交能力和销售属性的结合，直接连接企业和消费者。另外，疫情之后，跨境电商的重要性愈发凸显。

NBD：提及跨境电商活跃的城市，很多人会提到深圳和宁波，深圳有活跃的运营基因和3C电子产品基因，今年深圳跨境电商高速发展；而宁波是隐形冠军之城，制造业基础深厚，有良好的工贸基础，杭州历来以平台经济见长，那么在跨境电商的发展路径上，杭州如何定位自身特色和优势？

陈健：我们与宁波有相似之处，因为我们都是以工贸一体的企业起步，作为推动跨境电商的核心主体企业。

但杭州与宁波也有所不同，宁波的基因在于外贸和物流，特别是国际物流港口。对比之下，深圳则是依托大湾区，再加上其3C类电子产品的优势。

深圳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他们在生态建设方面做得非常好，非常完善，也出现了不少细分行业的龙头企业。深圳贸易型企业多，受产品生产和制造能力的约束小，只要某个产品卖得好，能形成爆品，就可以实现采购、对接、销售的商业闭环。

去年开始，我们一直致力于提升腰部跨境电商企业的能力。我们非常希望将腰部企业推向头部。但这些企业现在在发力向头部冲刺的过程中，也遇到了挑战。

杭州和宁波有工贸基础的跨境电商企业供应链相对较为可控，产品的质量、品控和品牌有比较好的保障。但这同样限制了企业的扩张，细分行业往往规模有限，有着行业可见的天花板，企业供应链调整能力有限。

面对这样的情况，杭州的解决路径是发挥比较强的电商和平台基因，致力于引育全球优秀平台和服务商，打造全球平台集聚地和跨境电商生态圈。以良好的生态和服务，支持企业做大做强。我们也坚持认为企业要做品牌，推动品牌出海，帮助销售高质量的产品，而不是一味低价内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