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买拉响“爆雷”警报

三面环海的孟买半岛，闷热的夏季风沿着海岸线吹过城市。

往日在孟买街头穿梭往来的“突突车”没了踪影。一位戴着口罩的贫民窟妇女从窗户探出头来，街上人迹稀少。

在新冠疫情阴云之下，这座城市显得愈发空旷。

截至5月9日上午8时，印度累计确诊病例59662例，死亡1981例。

前一天，印度卫生和家庭福利部官员阿加瓦尔(Lav Agarwal)透露，该国确诊病例翻倍速度已从12天缩短为10.2天，孟买更是只有9.8天。

专家警告，印度疫情大流行高峰可能尚未到来。而更让人担心的，是随时有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

印每日确诊病例 图片来源：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

封锁

3月24日晚间，莫迪政府突然宣布在全国采取严格封锁措施，关停除基本公共服务之外的所有服务，以阻断病毒传播。

相比其他国家给民众预留几天的准备时间，印度“封城”来得有些急。在几乎没有预警的情况下，从宣布到执行，只留了不到半天时间让民众过渡。这个人口超过10亿的大国，仿佛瞬间按下“暂停键”。

3月25日，为期21天的封锁开始，民众除购买生活必需品等特定情况外一律不准外出，商店、工厂、办公楼和宗教场所等全部关闭。

4月15日，在印度宣布封锁令延长到5月3日数小时后，大量印度农民工聚集在孟买班德拉，要求返回家乡，而火车已经全部取消。这也是印度铁路一个多世纪以来首次停运。

5月1日，迫于疫情进一步扩散压力，莫迪政府宣布将封锁延长至5月18日。

同时，印度卫生部按照疫情严重程度将全国划分为红色、橙色和绿色区域。从西海岸到东海岸，从南部德干高原到北部山区，这些“色块”警示人们病毒正在这块土地上悄然蔓延。

与新德里、海得拉巴、金奈等大城市一样，作为印度疫情“震中”的孟买，也被划归到红色区域，这意味着严格的管控与封锁。

孟买大都会区人口超过2000万，封城面临着巨大考验：超高的人口密度，紧缺的医疗资源以及如“定时炸弹”一般遍布全城的贫民窟。

“来自隔离中心的需求蜂拥而至，让我应接不暇。人们需要更舒适的床位、洁净的洗手间……而我能做的就是请他们努力适应并冷静下来。”孟买当地官员赫曼吉·沃里卡尔称。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孟买当地人告诉记者：“孟买现在很多医生，医护人员，警察开始被感染，这个是很不好的信号。”据当地媒体统计，已经有超过40名警察确诊，正在入院治疗。

而随着病毒在这座城市逐步扩散，连守卫最森严，与外界接触较少的监狱系统也爆发疫情。5月7日，孟买亚瑟路监狱累计超过百人被确诊感染。据悉，亚瑟路监狱按规划可收容800人，但现有囚犯2600人，是印度最拥挤的监狱之一。

而眼下，病毒正将矛头对准孟买的贫民窟。

蔓延

据2011年普查数据，印度约有1/6的城市居民居住在贫民窟和棚户区。而在孟买，有大约四成人居住在贫民窟和棚户区。

目前，孟买已封锁近1000个区域，一半以上位于各大贫民窟内，其中达拉维贫民窟（Dharavi）状况最为堪忧。

图片来源：央视新闻客户端

印度作家维卡斯·施瓦卢普在小说《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中这样写道：“这个城市可能在有意忽略达拉维这个丑陋的肿瘤，然而，仅仅宣布其非法性并不能阻止癌细胞的扩散，它缓慢发作的毒性带来的是死亡的气息。”

达拉维贫民窟是印度最大的贫民聚居区，也是世界最大的贫民窟之一，人口密集、空间狭窄——面积约2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居住着数十万人。

这里阴暗的巷道，污水横流，垃圾遍地，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而在达拉维贫民窟一排排低矮楼房的周围，伫立着印度时髦的商场与写字楼。

孟买当地人告诉记者：“（这里）差不多30到50个家庭共用一间厕所和一个自来水池。一个房间差不多住10到15个人，而这些房间基本没有窗户。所以你可以想象保持社交距离有多难，病毒在社区传播的可能性有多大。”

4月1日，达拉维贫民窟报告首例确诊病例，不过直到4月11日，孟买政府才派出医疗团队进行逐门逐户的体温排查工作。然而，初期无论是排查力度还是速度都不容乐观。目前达拉维贫民窟已经有800人左右确诊，超过20人死亡。

全印度医学科学研究所所长兰迪普·古莱里亚博士（Dr. Randeep Guleria）表示：“在贫民窟进行隔离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现在急需一些可以让他们在两周内保持警惕距离的设施，这是当局需要考虑的。”

为实现彻底隔离，孟买政府已将达拉维贫民窟划为疫情重点地区，划出多个隔离区，进行封闭式管理。印度军方也不得不进驻达拉维，搭建起多个隔离帐篷。在贫民窟外围，有警察24小时守卫，任何人不被允许走出家门。

孟买当地人告诉记者：“生活在这些贫民窟的人比正常公寓里的人更需要去外面找吃的。长时间封锁的话，很多人可能会饿死。”因此，孟买政府在进行更大规模病毒检测的同时，还通过各种渠道向贫民窟居民提供生活必需品。

夜幕降临，达拉维贫民窟的上空，无人机开始巡逻，闪烁的红色信号灯在夜里格外显眼。疫情在这里进一步爆发的风险依然没有解除。

隐忧

古莱里亚警告，印度疫情大流行可能尚未达到高峰。

“根据建模数据和病例增加模式，高峰很可能在六七月份到来。但一切存在很多变数。”他说。

此前，印度确诊病例从1例到1万例时隔75天，从1万到2万例时隔8天，从2万到3万例时隔7天，从3万到4万例时隔4天，从4万到5万则仅仅隔了3天，增速明显加快。

事实上，近期印度确诊病例显著增多，与印度检测率上升有直接关系。印度日检测量已经从最初2000多人提升到现在7万余人。

为了与病毒赛跑，印度政府开放私人诊所检测权限、派出流动检测车深入社区，同时开始采用血液抗体测试方式，对群聚感染、务工者庇护中心和大型疏散中心进行快速筛查。

尽管确诊人数不断上升，但印度死亡率约为3.4%，阳性率也保持在5%附近，远低于许多欧美发达国家。即便如此，印度疫情防控形势依然不容乐观。

印度人口基数大，人口密度也大。其国土约为中国1/3，人口却和中国一个数量级。以孟买为例，超过2000万人口生活在1000余平方公里的狭长半岛上，其人口密度远超东京、上海等大城市。这是疫情压力的主要来源。

此外，印度有限的医疗资源能否应对下一波爆发依然是个巨大的问号。

印度现在每1万人有3.4名医生，3.2名护士，70张病床和3张多的急救病床。面对如此“捉襟见肘”的医疗资源，古莱里亚表示：“阻止疫情在贫民窟爆发的最重要方法是让整个社区的人们都参与进来。控制疾病传播的关键是通过社区，而不是通过医院。”

同时，印度还面临其他一些潜在风险。中国驻印度大使孙卫东指出：“另外，还有很多是无症状的感染者。这些对于印度的疫情管控来说，都可能会带来很多的不确定因素，这是印度现在防疫所面临的一些难点。”

值得一提的是，印度是世界上最大的仿制药和疫苗生产国，其疫苗研发和生产能力都处于世界一流水平。

时下，共有6家印度公司正在研发针对新冠病毒的疫苗。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拥有50多年历史的印度血清研究所。如果按产量和销量计算，该所是世界上最大的疫苗生产企业。

“我们4月就在老鼠和灵长类动物身上进行了疫苗实验。到9月，我们应该就可以进入临床实验阶段了。” 印度血清研究所首席执行官波纳瓦拉（Adar Poonawalla）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