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经济新闻

    “自行车第一镇”的郁闷:以前共享单车“虐我千百遍”,现在没钱虐了

    每日经济新闻 2018-07-09 02:32

    自行车企老板王勇觉得,被共享单车提前释放的市场需求需要三年时间来缓和。如果现在共享单车平台不再继续投放单车,三年后这批车报废,自己针对普通消费者的通勤自行车就会重新获得市场。而如果三年后共享单车平台重新下单造车,王庆坨镇以及自己或许也能再获得机会。

    每经记者 岳琦    每经实习记者 滑昂    每经实习编辑 魏官红 徐斐    

    2016共享单车横空出世,2017年疯狂扩张,这令“中国自行车第一镇”——天津王庆坨镇的自行车企业,非常愿意“客户虐我千百遍,我待客户如初恋”。但在潮退后,这些企业不能再“待客户如初恋”,因为共享单车客户们已无钱来“虐”企业千百遍。

    自行车企老板很焦虑

    “你现在让我转行,我能干什么去呢?”自行车企老板王勇最近很焦虑,他在天津市王庆坨镇的自行车厂今年生意十分惨淡,按照当地自行车行业往年的行情,现在的7月到9月应该正是旺季,他的月出货量能达到5000辆左右。而今年,勉强维持在1000辆都有困难。

    42岁的王勇从业超过15年。用他自己的话说,但凡有一线生机,都不愿意放弃所从事的行业。虽然王勇还在坚持,但整个王庆坨镇的2018年,在共享单车风口消退后显得不够景气。镇上已经有至少几十家自行车相关企业停工或倒闭了,其余还在坚持的,也或多或少也都像王勇一样,为自己的生计焦虑着。

    在“中国自行车第一镇”王庆坨,从车行员工到小卖部老板,对共享单车都有着复杂各异的体验,但对于今年的旺季,王庆坨感受着一致的荒凉。

    “被共享单车平台给坑了”

    王庆坨镇,这个有着“中国自行车第一镇”之称的小镇,坐落在天津市区以西40余公里处,常住人口约4万,自行车产业是王庆坨镇的支柱产业。从2016年共享单车的横空出世,到2017年上半年各家共享单车企业疯狂圈地扩张,各种大单陆续飞入天津、飞到王庆坨,十足地给当地自行车行业打了一针鸡血。

    对于这样许久未见的场面,天津市聚友自行车有限公司总经理菅顺启在2017年4月还对媒体感叹称,“这是我入行18年来的最大机会!”

    去年上半年,全国各大共享单车平台都在跑马圈地,急需补充“弹药”(单车),菅顺启的工厂在那时接下了代工摩拜单车叉架的订单。虽然这批订单不是摩拜向聚友直接订购,而是来自整车厂下放,但每个月几万套叉架的需求量还是令菅顺启兴奋不已。

    在菅顺启的印象里,过去1000辆车的生产订单就是“大单”了,但共享单车企业一出手便是几万件,他称之为“爆炸性”的订单量。为了确保摩拜订单的质量,他还特意给每个工人加了10%左右的薪水。

    在王庆坨镇,能有如此好运接到共享单车企业大单的还有苏昌茂,他的美邦车业股份有限公司也在2017年上半年接了小蓝单车10万辆的订单,“每辆赚几十块钱”。

    为此苏昌茂特意增加了新的生产线。但随即发生的事却出乎了他的意料。2017年9月后,小蓝单车陷入资金紧张,被爆出用户退押金难退,资金困局持续发酵。最后,小蓝单车下给美邦车业的10万辆订单只完成了几千单。而苏昌茂也庆幸,幸亏小蓝单车后续资金没有进来,他的工厂所拿到的定金基本上保证了没有亏损。“剩下的库存处理完后,对企业基本没有太大影响。”

    ▲天津市王庆坨镇一家自行车店门口正处理库存车 实习记者 滑昂/摄

    但在王庆坨,并非每个人都能有苏昌茂的好运。没有接到大单的吕师傅也想在共享单车热潮中分一杯羹,他接下了来自Unibike公司2000辆车的订单,并且基于对行业的看好,更是在对方仅支付部分定金的情况下就投入生产。然而随后共享单车进入洗牌期,二线品牌Unibike最终被淘汰出局,这批定制单车就直接留在了张师傅的厂房内,如今他只能按150元一辆的低价抛售这批安装有GPS智能锁,成本达到400元一辆的单车。

    王勇在2017年共享单车的热潮中保持了足够的冷静,只尝试性地为某小型共享单车平台代工了500辆单车。在他看来,媒体所报道的王庆坨自行车从业者在共享单车浪潮中“遍地捡钱”的场景根本没有出现过。

    “我们这里主要是小厂,大厂干不了的分我们点。但确实也有很多配件厂被共享单车平台给坑了。”王勇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说。

    共享单车普及后,用户“最后一公里”以及短途通勤需求得到了有效的解决。但随之而来的是,针对消费者的普通自行车产品,已经很难再有大的销量。

    “你随便大街上扫一辆车,还送你红包,谁还买车啊?”

    王勇将受共享单车冲击,在王庆坨镇像他一样的工厂出现的销量下滑,称为“断崖式”的。往年间生意好的时候,王勇的工厂有两条生产线,30多名工人。

    “现在就只剩两个人了,一个我,一个厂长。”王勇尴尬一笑。

    ▲天津市王庆坨镇一家自行车厂办公室 每经实习记者 滑昂/摄

    在王勇办公室的墙上,贴着公司文化宣传标语“客户虐我千百遍,我待客户如初恋”。王勇曾经的客户遍布全国各地,每年旺季时一个月能有5000多辆的销量,而现在每个月只能艰难维持不到1000辆。2017年10月,一间已经连续租了四年的厂房到期后,王勇选择了退租,并将自己手里另一间1600平方米的厂房也一同挂牌出租。

    内销受阻,近几年王庆坨镇部分自行车企业开始转向外销出口。之前给摩拜代工的菅顺启和给小蓝代工的苏昌茂都先后开始将业务重心放在海外。而仅仅过了一年,谈到对共享单车的看法,菅顺启的态度已经从“这是我入行18年来最大的机会”变成了“现在我也是看不明白(共享单车行业)。”

    但像王勇这样规模的工厂,出口转外销也很困难。“你永远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便宜的。”

    淘宝店也曾是王勇销售的主要渠道,但现在线上生意也不多。如今王勇在给客户发货时,还会附送给客户两张护眼贴。“是我爱人做着玩的,在家看孩子,没啥事做。”

    自行车行业的不景气,也让王庆坨镇的小商贩感触颇深。在与王勇店铺相隔不远的一家小卖部,老板现在靠卖冰棍矿泉水跟香烟,一天只能挣20~30元钱;镇上的小餐馆到了饭点,也很难再有几笔生意。

    “咬牙坚持”等待行业回暖

    《天津日报》数据显示,2015年全年,王庆坨镇自行车产量1300多万辆;而武清区王庆坨镇自行车行业管理中心数据显示,2017年,王庆坨全镇自行车产量为1200万辆。两年间下降了100万辆。

    2017年底,王庆坨镇自行车、电动自行车企业共有456家。其中,整车企业189家,零部件企业267家。但据武清区王庆坨镇自行车行业管理中心张桂生主任估计,今年因缺少订单和受环保督查整改暂时停工的有几十家。

    厂子还没倒下,王勇还想再观望两三年。1997年开始从事自行车行业的他中途离开过一次,2004年又回来,到今年已经超过15年。现在王勇工厂的产品中,不仅有传统的脚踏自行车,也加入了电动自行车。而实际上,在王庆坨镇沿着津同公路两侧观察,电动自行车商家也越来越多。

    生意难做,尽管王勇认为这都是受共享单车冲击造成的,但现在如果再有共享单车平台的订单,他还会选择接单,前提是对方把钱给足。只是如今中小单车平台接连倒闭,摩拜卖身美团,ofo取消免押金政策甚至被爆出拖欠供应链物流公司款项等一系列迹象都表明,这个行业缺钱了,已很难再有像2017年上半年那样密集的大单。

    即便有,这些订单也都飞向了更有实力的大厂。据《第一财经日报》报道,富士达参与了2017年12月哈罗单车D1轮融资。在与富士达一路之隔同在天津静海的艾玛科技,其2018年6月公开的招股书中显示,摩拜已成为其2017年全年第一大客户。7月5日,摩拜也发布了自己的电动助力单车产品,而这批订单也不禁让人产生想象,会不会继续落入以电动自行车为主打的爱玛科技口袋中。

    王勇觉得,被共享单车提前释放的市场需求需要三年时间来缓和。如果现在共享单车平台不再继续投放单车,三年后这批车报废,自己针对普通消费者的通勤自行车就会重新获得市场。而如果三年后共享单车平台重新下单造车,王庆坨镇以及自己或许也能再获得机会。

    尽管王勇的朋友中,已经有人离开这个行业。但王勇认为自己“基本上半辈子都干这个了。”要“咬牙坚持,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高潮跟低谷,寻求自己的出路。”

    现在,即便王勇再怎么焦虑自己的生计,都已不能算是其家庭当中的头等大事。王勇的儿子今年即将读高三,在各行各业都如自行车领域这般竞争激烈的今天,王勇又在为儿子的前途而焦虑。

    “生活竞争太激烈,我儿子以后干什么去啊?”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王勇为化名)

     

    版权声明

    1本文为《每日经济新闻》原创作品。

    2 未经《每日经济新闻》授权,不得以任何方式加以使用,包括但不限于转载、摘编、复制或建立镜像等,违者必究。

    上一篇

    国防科技大学教授郑志强:农业机器人市场需求巨大

    下一篇

    上交所:沪市公司上半年投资价值凸显 增持回购彰显信心



    分享成功
    每日经济新闻客户端
    一款点开就不想离开的财经APP 免费下载体验